科学的本质就是创新*

（二〇〇〇年八月五日）

　　很高兴有机会在北戴河同各位〔1〕见面。你们是享誉世界的科学家，在各自的研究领域里取得了突出成就。过去，我同你们都见过面，有的见过多次。与你们交谈，使我对当今科学技术发展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很有益处。这些年来，你们在促进中国的科学研究、培养中国科技人才特别是年轻科技人才、加强中国科学家与国外同行的交流和合作方面，做了很多工作。我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关于二十世纪科学技术的发展。二十世纪，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科学理念进步发展，人类文明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相对论、量子论、基因论、信息论等科学技术成就的取得，为人类正确认识大自然，为世界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社会的进步，提供了新知识和强大动力，打开了广阔的前景，也对人类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深刻变革产生了重要影响。最近，人类基因组序列工作框架图的绘就，就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现在，科学技术的发展，在物质科学领域深入到基本粒子世界，在生命科学领域深入到分子水平，在思维科学领域主要是数学和脑智科学的进步。这标志着二十世纪人类在科学技术方面取得了辉煌成就，也预示了二十一世纪世界科学技术的发展方向。科学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已经成为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最具革命性的推动力量。
　　关于二十一世纪科学技术的发展。科学技术在二十一世纪必将更深入、更快速地向前发展，必将对人类社会和人自身的发展产生更加深刻的影响。我们应该充分估量未来科学技术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巨大作用。在二十一世纪，信息科学和生命科学将是最活跃、发展最迅速、影响最广泛的科技领域，生物技术、新材料、先进制造技术、洁净高效能源、航空航天、环境保护领域将不断取得新突破，人类将继续拓展对宇宙空间、海洋、地球深部的研究探索，将更加注重人、自然、社会的协调发展。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开拓了许多过去难以想象的新领域，光子计算机、生物计算机、量子计算机的研究，就是例子。在二十一世纪，科学研究应该更加重视与人类前途命运攸关的全球性问题，尤其要加强跨学科交叉研究，进一步走向极端条件与物质本原、系统综合与统一，进一步加强科学与技术的相互渗透和融合，形成新科学的重要生长点。科学技术没有国界，对宇宙起源、生命本质和物质世界本原的研究，更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超出了一个国家可以支撑的范围。因此，应该大力加强国际科学技术的交流和合作，做到优势互补、成果共享。
　　关于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人均资源不足，发展很不平衡，实现现代化的任务很繁重，需要进行长期的艰苦努力。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我们面临着优化经济结构、合理利用资源、保护生态环境、促进地区协调发展、提高人口素质、彻底消除贫困等严峻任务。我们正在制定指导中国下个世纪头五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第十个五年计划。关键是要大力发展中国的科学技术，为经济建设和社会进步提供强大的动力和保障。我们将坚持不懈地贯彻落实科教兴国战略和可持续发展战略，建设和完善国家创新体系，大力培养和积极引进人才，全面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素质，在全社会努力弘扬科学精神，促进科技成果更好地转化为现实生产力。推进科学技术的发展，很重要的一项条件是形成科学研究、技术开发、社会生产和市场需求、社会投入、政府支持之间的良性体制，在全社会形成尊重知识、尊重人才、鼓励创新的文化氛围。在这方面，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们要继续深化改革，进一步加强科学、技术、生产之间的有机联系，促进科技创新和知识创新。
　　关于科技创新。科学的本质就是创新。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整个人类历史，就是一个不断创新、不断进步的过程。没有创新，就没有人类的进步，就没有人类的未来。当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更加雄辩地证明了这一点。对中国来说，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实现技术发展的跨越极为重要。我们必须紧跟世界潮流，抓住那些对我国经济、科技、国防、社会发展具有战略性、基础性、关键性作用的重大科技课题，抓紧攻关，自主创新。同时，我们也要积极加强同国际科技界的交流和合作，努力学习和运用世界先进科技成果。
　　在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技术开发方面，我们的研究力量应该有一个合理的配置。基础研究的成果不但会带来科学技术的突破和社会的进步，促进工程技术科学的发展，而且将拓展和深化人们对客观世界和自身的认识，甚至引起哲学的革命。而工程技术科学的不断发展，也必然对基础研究提出新的要求。中国也要加强基础研究。我们在基础研究和重大科学装置建设上进行了不小的投入，随着国力的增强还要逐步增加投入。但是，中国是发展中国家，搞基础研究必须坚持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方针。像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应该进行更大的投入开展基础研究。
　　关于科技伦理问题。科学技术极大地提高了人类控制自然和人自身的能力。但是，科学技术在运用于社会时所遇到的问题也越来越突出。工业的发展带来水体和空气的污染，大规模的开垦和过度放牧造成森林和草原的生态破坏。信息科学和生命科学的发展，提出了涉及人自身尊严、健康、遗传以及生态安全和环境保护等伦理问题。比如，基因工程可能导致基因歧视，网络技术涉及国家安全、企业经营秘密以及个人隐私权的危险，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和基因治疗、克隆技术的适用范围等问题，引起了人们高度关注。有的国家利用高技术成果提高自己的军事实力，在世界或地区范围内谋取霸权，干涉他国内政。互联网可以迅速、广泛地传播大量有用的信息，但也存在大量信息垃圾和虚假信息。如何区别网上哪些信息是真实的?哪些信息是被歪曲的?科学技术本身难以做到这一点。在二十一世纪，科技伦理问题将越来越突出。核心问题是，科学技术进步应该服务于全人类，服务于世界和平、发展与进步的崇高事业，而不能危害人类自身。建立和完善高尚的科学伦理，尊重并合理保护知识产权，对科学技术的研究和利用实行符合各国人民共同利益的政策引导，是二十一世纪人们应该注重解决的一个重大问题。
　　关于缩小世界科技差距问题。我现在的职业是政治，因此总要从政治的角度观察和判断问题。当今世界，人类面临着两大课题，一是和平问题，一是发展问题。这两大课题的解决，都与科学技术发展有密切关系。随着经济全球化趋势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各国都面临着新的机遇，也面临着新的挑战。发展中国家特别是贫困国家面临的挑战更加严峻。这一状况必须引起各国政府共同关注。现在，南北的发展、贫富差距问题越来越突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科技发展水平上存在的严重不平衡，更加重了南北差距。信息技术的发展，促进了信息产业迅速成长，也带动了经济增长。但是，这种增长及其带来的利益主要集中在发达国家。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统计，九十年代末，生活在收入最高国家中的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拥有世界国内生产总值的百分之八十六和世界电话线路的百分之七十四，而生活在收入最低国家中的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只拥有世界国内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一和世界电话线路的百分之一点五。全世界大量贫困人口还没有享受到信息技术发展的实惠。这次八国首脑会议〔2〕通过了《全球信息社会冲绳宪章》，提出国际社会共同努力消除信息差距，值得欢迎。但要真正落实，必须有一套有效的政策措施。科学技术越发展，人们越应该重视并着力解决当今世界富国和穷国之间存在的科技差距问题，推动各国实现共同发展、普遍繁荣。实现这个目标，需要各国政府和人民共同努力，更需要全世界科学家共同努力。总之，我们应该努力用科学技术的成果来免除许多国家和人民所遭受的暴力、愚昧和贫困之苦，增进全人类和平与发展之福。

　　*这是江泽民同志在北戴河会见诺贝尔奖和菲尔兹奖获得者时的谈话。
　　注释
　　〔1〕指美国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教授杨振宁、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李政道、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丁肇中、美国加州理工学院教授马库斯、德国马普学会生物物理研究所教授米歇尔等五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以及美国哈佛大学教授、菲尔兹奖获得者丘成桐。他们都是中国科学院的外籍院士，此次应邀来华参加中国科学院知识创新工程试点工作的咨询座谈。
　　〔2〕八国首脑会议，由七国首脑会议演变而来。一九七五年，为应付当时严重的世界经济危机，在法国倡议下，美国、英国、法国、联邦德国、意大利、日本六国首脑举行了第一次会议，一九七六年举行第二次会议时增加了加拿大，形成七国首脑定期会议制度。一九七七年起，欧洲共同体（后改为欧洲联盟）委员会主席也应邀参加会议。早期会议以讨论经济问题为主，一九八〇年起逐步增加了政治议题。一九九一年起，七国首脑会议邀请苏联（后为俄罗斯）总统同与会七国首脑在会后举行会晤。一九九四年起，俄罗斯总统开始参加七国首脑会议政治问题的讨论。一九九七年起，俄罗斯总统以正式与会者身份参加会议，八国首脑会议制度形成。二〇〇〇年的八国首脑会议，于七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三日在日本冲绳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