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迎:当前市场风云变幻,政府最好以不变应万变(2)

张维迎:当前市场风云变幻,政府最好以不变应万变(2)

要让企业家对政策有安全感

长江日报:当年4万亿刺激计划出台前,你就公开表示过反对。面对如今的经济困难,政府和企业该怎么做?

张维迎:如今的局面跟当年的刺激有密切关系。一个人本来是聋了,结果给治哑了,现在又开始研究新的治疗方案;这方案可能把那人治瞎。所以,我认为政府面对市场风云变幻,最好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我知道自己的影响有限,也算是立此存照吧。

作为企业,他们必须做好应有的准备。有的企业自身存在问题,可能活不下去。不要寄希望宏观调控来拯救自己。政府的资源不是无限的,他没办法的时候只有印钞票,而印钞票无异于饮鸩止渴,全民财富大挪移和大缩水。企业也不要寄希望于客户。客户没有良心,他要你天天讨好他,提供最好的服务和质优价廉的产品。企业必须苦练内功。

长江日报:改革有无可能被形势倒逼着进行下去?

张维迎:形势倒逼改革,是我们这30年一个主要的基调。日子混不下去了,非得改不可。我之所以对改革前景不是特别悲观,原因就在这里。一个国有企业,假如现金流很好,账面好看,它不可能有心思改革。这个时候要想理念战胜利益是很难的。突然有一天,全行业亏损了,怎么办?最近又有会议出台鼓励民营企业的措施,那还不是国有企业指望不上了,回过头又想到了民营企业。

所以当务之急是政策变化不要太频繁,要致力于重新提振企业家的信心,提升他们对未来的预期,对政策的安全感。预期和安全感的重建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改革最重要的是一种精神,而不是什么文字、文件。上世纪80年代,很多改革哪有文件指导?就是脚踏实地地干。大家对改革都有紧迫感,就看谁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长江日报:2004年前后的“郎顾之争”深刻影响了此后几年政府的诸多决策,引发了“国进民退”,不少改革从此停步不前。当时那样一种社会心态,有没有可能与民意无关,而是被激发和操弄的?

张维迎:当然与民意有关。民间很复杂,对于改革有高兴的,有不高兴的,的确没有多少共识。那个时候互联网已经兴起,个人博客什么都有了,加上媒体喜欢凑热闹,舆论飞快就沸腾了。当然,媒体的这个特性也无可非议。不能责怪媒体。媒体对理念的塑造非常非常重要。

一个内心强大、有着自己坚定信念的领导人,可能不太容易被社会舆论影响,不容易发生动摇。但是如果自己本身没有理念作支撑,那就只好被舆论牵着走了。

相信时间的力量

长江日报:你为何认为法治国家要建立在一个稳固的中产阶层基础上?

张维迎:正常的发财致富者,必然是通过自己的劳动和智慧取得财富。这样的个人和阶层必然有着更强大的责任心,对规则和法制的渴望非常强烈,他们所做的决策也更符合社会普遍需求。即使那些通过不正当不公平规则致富的人,不是依靠市场竞争取得成功的人,最终也会产生对法律和规则的需求,因为他的财产需要保护,子女对财产的继承需要切实的保障。哪怕他就是一个小偷,他在偷盗之际无视法律,但是一旦得手了,就会希望自己的财富不要再被人随便偷走。所以,法治是人心的内在需求,尤其是有产者赖以心安的基础。

健康的发财致富者越多,社会越良性。市场社会的流动性很强,极少出现依靠继承财富而致富的贵族。通过市场竞争而致富的社会不会出现两极分化。只有那些特权遍地的社会才会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

长江日报:你对我国中产阶层的发育和现状有着怎样的观察?

张维迎:中国究竟有一支多庞大的中产阶级队伍?不好估计。由于我们的环境,很多人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价。但是你可以通过那些富豪榜进行观察,还有就是这么高的房价,都是真金白银买出来的。还有奢侈品市场,他们的客户如今大多来自中国。

长江日报:你很强调观念传播的作用。有一个困境,那就是你真正想说的话不能直接说出口,而一些错误的观念却可以凭借“正确”大喊。对于这种观念传播上的“不平等”,你有没有具体感受?

张维迎:在我国的观念竞争中,有一些观念天然就要冒风险,有一些天然不用冒风险。观念的变革是我们这场影响深远的变革的一部分。很多所谓的新左派知识分子是不真诚的,带有投机成分,他们并不真心相信自己的观念。

对于观念竞争的终极结果,我本人相信时间的力量,相信好的观念会深入人心。我对改革抱持谨慎乐观的态度。所谓谨慎乐观,就是从长远看,我是持完全乐观态度的。

责任编辑:郭浩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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