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与他者:国际主义与理论反思(2)

自我与他者:国际主义与理论反思(2)

在“我-它”关系之下的国际主义,恐非真正意义上的国际主义。真正的国际主义,需要转变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关系,以一种新型的理念为基础。若回到布伯的论述,我们可以发现,他还设想了一种“我-你”(I-Thou)关系,他者相对于自我而言不再是物化的对象,而是可以交流的、具有同等地位的主体,正如在面对着树木时,人不再将后者视作可以利用的工具和可以认识的客体,而是学会怀着善念和慈悲欣赏对方,发现自己与树木之间的意义联系,从而“物我两相忘”,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共在和命运的交互。那么,以“交互主体性”为特征的“我-你”关系能否成为构建新的国际关系理论的基础?事实上,西方学者已经开展了某些探索。例如,国际关系思想家勒博在2008年的一篇论文中,即试图从古希腊罗马经典之中,寻找不以敌对性的他者为前提的自我身份的建构方式。毋庸置疑,在中国的传统里,也存在着丰富的资源,可以让我们跳脱出“我-它”关系,思考新的国际关系理论,为新型的国际主义提供思想基础。例如,与布伯人与树的比喻类似,王阳明也有一个著名的关于花的论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只不过,布伯强调的是“我”的“意志与慈悲”,王阳明则强调“我”的灵明的心。

正如外交部长王毅所言:“当今世界面临的不仅是发展困局,更折射出现代文明深层次的思想文化危机。中国外交就是要大力弘扬中华文化,奉献处理当代国际关系的中国智慧。”对于国际关系学者来说尤为重要的是,能否在中国自身思想的脉络下“接着讲”,形成建立在别样世界观之上的理论?在这方面,美国华人学者凌焕铭的研究为我们提供了某种启示。她在《国际研究评论》上发表了一篇题为《超越威斯特伐利亚原则的世界:道家辩证法与“中国威胁论”》的文章,该文认为,现有的威斯特伐利亚体制脱胎于西方的历史实践和思维传统,强调国家之间的斗争和权力中心之间的不相容,由此,中国的崛起被美国视作一种威胁;但中国的道家思想恰恰从辩证法的角度,认为两个对立面之间并不存在着绝对的冲突,而是形成共生的关系,这就促使我们对“中国威胁论”进行反思。凌文在理论上触及了新的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关系,足以引发我们的思考。

中国传统的太极图颇为形象地表现了对世界的认知。太极中的阴阳虽然在形式上对立,却并不以截然划出的直线区隔,而是以柔性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开放性的——曲线相分,太极鱼之“眼”更是体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在这种思维下,自我并未消亡,因为黑与白并未混同在一起变得一片灰蒙。相反,自我与他者在互动中彼此构建、相互实现,并在此基础上共同构成了世界整体的意义,这就是所谓的阴阳相生。

若我们有着这样的世界观,有着这样的自我-他者认识,那么我们或许可以为国际主义赋予新的、来自于中国的意义。在这样的国际主义中,互利是重要的内容,却并不为功利性的动机所驱使;自我的意义在对他者的援助中展现,却并不以主客体的划分为前提。这样的国际主义,需要的是对他者之主体性的承认,是对全球命运共同体的认知,是对对象的移情、理解和“感同身受”。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

责任编辑:叶其英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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