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发展不能再“污进人退”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盘塘镇、陬市镇、架桥乡等地地处丘陵地带，曾是生态环境优美的地方。2001年，占地2450亩的晟通集团常德产业园（创元铝业）开工建设，铝产品粗加工等高污染高能耗项目陆续上马。产业园边建设、边生产、边治污，给当地生态环境带来难以挽回的创伤，一些在此世代生息的农民背井离乡，成为环境移民。

在一个“癌症村”、“怪病村”屡见不鲜的时代，发生在常德的污染故事，已然不具有太多的典型意义，甚至它也不是最令人惊心的一个。但对于当地的居民而言，面对有毒的大地与河流，称之为实实在在的灾难却丝毫不为过。尽管对于外界而言，它仅仅是较为普遍的污染事例中的一个，但之于生活于那方土地上的人们，污染所构成的是对他们生活和世代生息的土地的摧毁。

之所以要强调污染事件之于当地居民的意义，是因为，在当下我们亟需回归一种以人为刻度的发展温度。而诸如发生在常德的污染，关键也正在于当地居民的一系列权利被漠视。其中至少有两个细节值得放大。

一是，面对记者的采访，湖南省人大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有关负责人回应称，当地是自然保护区，也是农业大县，生态非常好。因为电解铝行业总体上都是能耗高、污染重的行业，当年上马创元铝业，很多专家并不同意。是的，一个“很多专家并不同意”的项目最终却未能避免成为生态的杀手，的确令人匪夷所思。但此种视角忽视的是，这个在事前就可预知带有重大环境污染的工业园，除了很多专家不同意，是否征求过当地民众的意见并如实告知了这种环境风险？难道当地民众不应该在这样攸关切身利益的事件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吗？

二是，当污染与伤害已是既成事实，当地民众除了一部分继续冒着环境风险坚守，更多的下一代却只能选择背井离乡，成为环境移民。没有比这更深刻的现实隐喻了——环保问题在不断地被强调，但正如这家产业园边建设、边生产、边治污一样，解决环境矛盾的最终方式，在绝大多数地方仍停留在“污进人退”的地步。是的，污染既然已经发生，大地既然已经失去涵养生活的本来意义，居住在大地的人们只能选择逃离，但为什么最终妥协的、被动迁移总是受害的民众？难道不应该有人对此负责吗？他们除了逃离，不应该得到补偿吗？

纵观我们的环境污染事件，其最终被曝光甚至引发社会关注，往往只能依靠异地媒体的“偶然性”关注。而在本地，遑论正当的环保权利补偿，连居民的正当维权行动甚至都往往刻意被敏感化。特别是随着大城市环保权利意识的提升，这种污染正日益向农村和偏远地方延伸，进一步压榨和换取“权利弱势”的红利。可以说，当这种“权利弱势”的境况不得到改观，污染就不可真正远离。

当地环保局负责人回应称，庄稼减产和村民生病，应该是很多综合因素造成的，不能简单推断是因为上游污染，此话或不能完全被视为“官话”，但变色的河流，堆满了煤渣和灰渣的山谷，埋藏了有毒危险固体废料的土地，却刺目惊心，不能丝毫“漂白”。它以残酷的方式见证了某种“污进人退”的经济发展方式和被漠视的以人为本，更提醒，治污请从还原、兑现人的权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