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共治:中西方世界秩序观的差异及其调和(2)

全球共治:中西方世界秩序观的差异及其调和(2)

二、世界新趋势对冲突秩序观的挑战

在冷战结束后,人类的文明进入一个加速整合的新时期。这一时期出现的新趋势主要包括五个方面。

第一,权力多极化。尽管在冷战结束之初,世界秩序似乎出现了单极化的态势,但是在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和美国次贷危机之后,这种单极态势却明显地转化为多极态势。这表现为五点:其一,苏联的解体表面上促成了美国的单极时刻,但是美国维持国际秩序的成本却大大增加。因为在两极格局下一些国家迫于苏联的因素不得不求助美国,而在冷战后的格局下这些国家对美国的依赖度下降,拉美国家还出现了明显的反美浪潮。其二,美国的单边主义政策尽管证明了美国强大的能力,但同时也加重了美国的负担,并使得美国陷入一系列的战略错误之中。其三,高昂的战争成本使得美国很难随意地使用军事实力。战争的成本既包括作战的成本,也包括战后维系的成本。一个小国就可以把超级大国拖入持久战争的旋涡之中,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便是明证。其四,次贷危机使得美国经济进入持续萧条的状态之中。其五,新兴国家的整体崛起使得世界秩序的力量进一步多元化。整体来看,冷战之后几次重要的冲突都与美国的单极优势地位有关,而多极化的发展则降低了美国军事行动的可能性。

第二,经济全球化。其中最重要的表现是跨国公司和全球公司的发展。跨国公司占世界国内生产总值(GDP)总量的比重越来越高,并且跨国公司的生产将国家的利益连在一起。全球公司是跨国公司全球化发展的新阶段。与一般跨国公司相比,全球公司的全球化程度大大提高,其跨国指数(海外资产、海外销售和海外雇员与总资产、总销售和总雇员的比例的平均数)往往超过50%。[38]全球公司的国家背景在淡化。全球公司往往注册在开曼群岛等离岸中心,在世界主要金融中心的证券交易所上市以吸收资金支持,同时其营业活动遍布全球。跨国公司和全球公司往往会反对强冲突。强冲突会导致贸易活动的受限或中断,这对于其利益是极其不利的。

第三,政治民主化。在世界各国的政治中,强力控制的方式越来越失效。在西方世界,政治思想家们在反思选举民主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了新共和主义和协商民主的理论发展。[39]在非西方世界,民主的程度和质量都在提升。军人政权逐步被文官政权所取代,而一些传统的官僚威权主义也在推动内部的民主转型。此外,这种民主的需求还在向地区性机制和国际机制扩散。例如,欧盟的民主赤字问题成为欧洲一体化过程中的核心议题。[40]约瑟夫·奈(Joseph S.Nye)和罗伯特·基欧汉(Robert O.Keohane)等学者开始深入讨论国际机制的民主问题。[41]民主理念尽管也不讳言冲突,但却是相对温和和软性的。同时,新共和主义和协商民主的理念都更为强调共识与妥协,这也是与冲突逻辑不相一致的。

第四,社会网络化。全球社会正在逐步网络化,这主要体现在如下三点:其一,全球城市网络的形成。大型城市正在取代国家的某些功能,同时这些大型城市相互联结,并形成超越民族国家的全球城市网络。[42]其二,全球社会网络。在信息技术和运输能力大为提高的背景下,全球性的网络社会正在逐步形成。[43]在这种全球性网络中,人与人交往的成本在降低,同时交往的密集性在增加,这使得人与人的互动和沟通变得容易。其三,社会网络化导致了结果的复杂效应。罗伯特·杰维斯(Robert Jervis)较早地描述了行为效应的复杂性(即许多重要行为的效应是滞后的、间接的、非故意的和出乎预料的),[44]而网络社会的特点就在于将这种复杂性放大。社会网络化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性相对降低,因为城市间的交往主要是一种经济和文化的交往,所以全球城市网络缓解了国家间冲突的发生;全球社会网络使得人们之间的沟通变得越来越容易,可以最大限度地消除人们的错误感知;复杂效应则使得冲突方在选择暴力行为时怀有顾虑,因为暴力的最终效应可能会作用到自己身上。

第五,世界风险化。根据乌尔里希·贝克(Ulrich Beck)等思想家的总结,人类社会正在进入世界风险社会,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其一,人类社会的风险越来越表现出一种全球性和世界性,即风险不再受地理因素的约束而局限在一定的规模和地域。[45]其二,对人类社会最具威胁性的风险往往是人类社会自己造成的,如气候变化、核灾难、经济危机和恐怖主义等。[46]其三,这种全球性风险具有某种不可计算性和不可逆转性。[47]其四,在对世界性风险的治理过程中,民族国家习惯采取一种“有组织的不负责任”的策略。[48]世界风险化的出现使得冲突秩序观越来越失效。如果人类社会继续采取冲突秩序观,那么世界风险化的问题最终是无解的。

这些重要的变化都对西方主导的冲突秩序观形成挑战。当世界趋势在发生重要的变化时,如果我们还持有原先的冲突秩序观,那么我们的世界秩序及其治理将会面临问题。目前,世界治理的问题主要有四类:一是环境与生态危机问题。这类问题的解决需要各国共同努力。冲突逻辑只鼓励自我利益的伸张,而这类公共问题的解决则需要一种合作逻辑。二是经济与社会发展问题。一些发展中国家的人们还处于贫困线之下,而发展问题是不能通过冲突逻辑来解决的。三是文明间交往问题。这包括宗教、民族和文化等多维度的问题。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中所指出的问题是令人深省的,但是他从冲突逻辑来讨论这一问题,最终使得“文明冲突”变成了自我实现的预言。四是制度间差异问题。政治制度间的差异是造成冷战的重要原因,而在后冷战时代,这仍然是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整体来看,目前这些问题的根本解决都需要依靠基本秩序观的改变。

责任编辑:董洁校对:蔡畅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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