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是情呢?人性心理的显现是情。我们的社会道德规范是在人情的基础上产生的。如果社会道德规范离开了这个人情,那这个社会道德规范就是错的。比如说“三从四德”,中国古代的妇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儿子死了怎么办?然后失了丈夫那个妇女叫未亡人,她就等死了。“三从四德”这个“道”就不是始于情,因此就是坏道,是恶道,是要被打倒被推翻的道,它就是恶情,所以道它必须始于情。
最后,宣传此道,并培养人的尊道之心,就谓之教。《中庸》里面“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也是此意。但是它少了核心的因素,就是《中庸》里面的情,不是动物性的自然物欲之情,而是人性心理的情。这个人性心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在不同的情景下,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是不同的。在我上课的时候,学生去给我倒一杯水,我觉得这很自然,这是诚,这也是情。但在美国就不行,我要让你给我倒一杯水,那个美国学生就会想,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奴隶,我又没拿你的钱,凭什么给你倒水?或者如果你主动地给我倒一杯水,我就会想,你凭什么给我倒水?我又不是残疾人,不用你照顾。这是美国的文化,不是我们的文化。情这个东西在不同的历史情景里,不同的条件下,是完全不同的。但是我们都能感受到什么是合理之情,这就是道生于情的“情”。这是从人类总体的角度来分的,其具有根本性的依据。
我经常跟学生讲,到底雅俗该怎么分?通过这三个例子,我们把雅俗分出来了。在天命这个问题上,知道人类的总体而去奉行的,这叫雅;知道人类的总体,承认但是又不愿意按那套去奉行,还对自己在一生当中留有幻想的,或者是给安上幻想的,这叫俗。
第三个问题,李泽厚先生提出来的情本体。在哲学上,心、性、理不应该成为核心,情应该成为核心,这是情本体提出的背景。其实还有一点非常关键,我们中国哲学从理开始讲,这是不对的,从理到情是不对的,应该是从情到理再到情,这是我们中国哲学的事实,也是我们中国人文化心理的事实。情,是指以动物性的情欲为基础,将理向情积淀,将其“人化”,积累的过程当中,产生出各种社会规范来,这是情和理。情和理的关系是,理由情生,情是第一位的,理是在这个基础上产生的,是以情为主导的。情是随时随地自然产生的,但是必须接受理的影响。理的积淀越丰富深刻,对情的影响也就越是深刻持久,人性心理也就发展得越加充分。
具体来说,中国人的“情”是指以亲子为核心,然后向周围扩展的情,比如夫妻之情、乡情、祖国的热爱之情、献身艺术之情等等。在具体的历史情景当中,情与理是同时产生并相互融合的,不可能有先后之别。情本体是中国价值架构的方式,这个价值架构的方式就是“向无而有”。这四个字太重要了,也是李泽厚先生提出来的。就是我刚才讲《论语》里面说的,我们人生未必是有价值和意义的,但却是必须有价值和意义的,因为你没有价值和意义你就是动物。所以张载才提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人不仅为自己立心,还要为天地立心,所以“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这是情本体与我们价值建构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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