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突发脑溢血,溘然长逝。父亲戎马半生,刚烈正直,在村中极有人望,举丧之日来人便也极多。天干,物燥,风大。弟弟们坚持要多烧纸,给进入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多送点钱。他们虔诚地烧,乡邻默默地帮,我却冷汗淋漓。想着,这干燥的村落,万一风卷起火……当我制止弟弟时,我真切地感受到乡邻谴责与不屑的目光,令我不敢直视。
一位屯亲的姑夫,是方圆几百里出名的吹鼓手。闻家父病逝,放下了外边的生意,连夜挟着唢呐赶回。当呜咽的唢呐奏出如号啕般凄凉的《大出殡》曲子时,满山庄顿时穿云裂石之声,仿佛这山村底蕴的瞬间迸发!我第一次感受到灵魂的巨大震悚与空灵的明净。哦,我的乡亲……哦,我啊……
我走出故乡,走进了省城、京城,摩天大楼、华灯美酒使我感受了城乡的巨大反差。在那个年代,每次“归省”,看到的依然是延续了几千年的刨坑点籽的播种,弯钩犁、弯钩镰、牛前人后。在省城时,家里几乎成了乡亲们进城看病的导诊站和招待所。每每看到囊中羞涩的乡亲们面对巨额药费的凄惶;看到一有大病,几如大厦将倾的农民兄弟;看到在绿树荫荫的美丽长街上,我的乡亲如进“大观园”的尴尬;看到一些美食华服的“城里人”向我朴实的乡亲投去的鄙夷目光;我心中的歉疚愤懑油然而生,不知多少次长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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