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仁:成都经验符合经济规律,挡不住!(7)

周其仁:成都经验符合经济规律,挡不住!(7)

你要理解本意,抽税也是剥夺呀,问题是它有权剥夺呀,为什么全世界授予政府要剥夺你?因为政府要有公共服务,就是我们刚才讲的,一个人的自由有可能影响他人自由,影响他人自由就会起争执,起争执,就有其解决争执的手段。如果没有强制第三方,合约也不能得到履行,社会秩序也无从谈起,政府不能免费运行,所以需要抽税。抽税就是对一部分财产的“侵犯”,被拿走了。所以永远有一个问题:拿走多少,给你提供了多少服务,拿走的时候有没有程序的合理性,是不是由议会或者人大来定税制,还是由政府自己定税制,这个是有区别的。但是本质上是这么一个问题。

征地制度是怎么来的?美国有没有征地?你在什么条件下征地?我们国家的宪法里写着,征地是有个限制条件,那就是“为了公共用途”。但是宪法里面没有说,商业性用途的地以什么办法得到。事实上,征地成了农地转为城市用地唯一的合法途径。为了公共用途可以征地,为了商业用途土地又从哪里获得?那就不能靠征地,要有自愿的交换,要把这个市场开出来。这也是成都实验很重要的内容。

搜狐财经:要解决一部分人的住房,看起来也是公共问题,这是用什么方式解决的?

周其仁:当然了,公共用途和商业用途之间的区别永远有麻烦。或者用成文法把它一一列举出来,再一个就是习惯法,由法官来决定。你说是公共,他说不是公共,把你家房子拆了,盖个商店增加就业也算为了公益吗?到底什么是公共的,这受到法律系统的影响。这是一件事情。但再难界定,从极端看总是有区别的吧?高尔夫球场总不能说成是为了公益,讲不通嘛。修个导弹基地呢?那就比较容易讲得通。

不管怎么界定,总有一大块地是纯商业活动的,而且城市化当中很多地都是通过这个途径,我们国家现在是这块地没有通道。农民的地自己用可以变成建设用地,或者被征用也可以变成建设用地。唯独没有既不被征用,又不是农民自己用的建设用地。这一块就是跟所谓“小产权”有关的经济活动,现在在一个黑白之间的法律框架下,这就是土地改革、土地制度要解决的问题。

搜狐财经:现在土地改革推进到哪一步了?

周其仁:慢慢把它开来,要允许实验,允许集体建设用地来参加工业化、城市化。因为宪法里面有一条城市土地都是国有土地,这也造成了一个麻烦。我们现有的法律里头就打架,这里规定“只要有公益用途才能征地”,那里规定“城市土地都是国有土地”,逻辑上的悖论就出来了。因为城市里有公益用途土地有非公益,那块非公益的部分从哪来?必定违背了其中一条宪法准则。

如果经过征用的土地变成城市地,但这块地是经营性的高尔夫球场,那就违背了只有公益用途才能征地的宪法原则;但如果由于是商业用地而不能征用,那么这块地就不是国家的地,是属于农民的地,但这块地已经在城市规划里头了,这又违背了所有城市土地都是国有土地的宪法原则。所以现在土地守法很困难的,所有活动必定违背其中一条准则。

搜狐财经:守法的成本很高。

周其仁:所以必须一方面要求守法,一方面要求修订法律,否则没有办法。

搜狐财经:很多人拿出共产党刚入城时给他们发放的契约证明自己拥有城市土地,这就跟现有土地政策产生了矛盾。

周其仁:是有矛盾。可是1982年把所有城市土地都是国有土地列为宪法条款,所以不再承认原来非国有土地的合法权属。这里包括城市居民的,更多是城市扩张以后原农民集体的土地。

过去城市化进步慢,这个问题存在,但不如现在突出。城市化加速之后,城市面积扩大,把大量原农民集体土地包括进来,这个问题就大了。所以在实践中,城市土地有两个概念,一个叫“城市国土面积”,一个叫“建成区面积”。比如北京、上海、天津、重庆的城市范围内,还有大量“非建成区”,还是农民集体所有制的土地。北大所在的海淀区,还有很多地是农民集体的土地,虽然它已经落在北京市的范围内,但还不能说北京市里的所有土地都是国有土地。另外,国有土地要经过一个法定程序才能变成国有土地。没有完成这个手续之前,民土还是民土,不是国土。现在的城中村、城乡结合部等等,都跟这个有关。我们这次在深圳调查主要就去碰这些问题,需要懂得里头沟沟坎坎的关系。

搜狐财经:在允许农地直接入市之前,完全禁止政府征地代价也是很大的。

周其仁:事实上,征地制度是目前我国实现城市化的主要机制,它天天在进行。2009年四万亿投的时候,“铁公基”项目哪个不要征地?铁道部在征地,交通项目在征地,所有大项目都要征地的,哪天停了?所以马上结束征地制度,做不到的。

当前土地问题存在的两类重大矛盾

搜狐财经:土地产权的界定到底对经济发展有多大作用?

周其仁:土地是一种基本的经济资源。这个资源配置得好不好,与效率有关,与公正有关,和方方面面都有关。为什么要基本的权利界定?就这么简单。

第一个层面是要止纷定争;第二个层面,是土地资源永远要用到利用效率最高的那个方向去。刚才讲过的,一个社会要有基本的经济秩序,就不能让人民为土地资源天天闹纠纷,再没有精力好好搞生产、搞贸易,所以止纷定争,靠权利界定。在此基础上,即便清清楚楚是你的土地,也不一定你就可以最有效地利用这块土地,也许因为技术的变化,市场机会的变化,别人利用这块土地比你的利用效率还要高。这就需要一个转让机制,土地是你的,但不一定非你利用,可以讲个价钱给别人去用。所以一要产权,二要市场。抽象来讲,就这么两条。

现在的情况是,第一还有大量权利没有得到清楚界定,第二土地资源又不能充分自由流转,严重影响利用效率。当前我国的土地问题,主要就是这两类问题。

责任编辑:郑瑜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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