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昉:一味“保增长”谨防欲速而不达

蔡昉:一味“保增长”谨防欲速而不达

8%以下的GDP增长率是可以而且应该接受的。通过政策手段不遗余力地“保增长”,会导致欲速而不达的结果。

当前我国经济增长出现的下行趋势,既有宏观经济周期因素,也反映了长期潜在增长率的变化。周期性下行与长期减速是由不同因素所造成的,因此,在认识上应该避免将两者混淆,而在应对政策上,特别要防止用刺激性手段应对长期减速趋势。

经济增长的下行趋势,是潜在增长率降低的表现

供给和需求两方面因素都影响经济增长。长期看,经济增长是受供给方因素制约的,这些因素包括劳动力、资本等要素及其生产率,以及全要素生产率。在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生产要素供给水平和生产率提高方式皆具有阶段性特点,构成特定的潜在增长率。在改革开放的30余年中,得益于人口红利,我国要素供给充足,生产率提升空间巨大,潜在的和实际的增长率都达到很高水平。

根据估算,在1978—1994年期间,我国潜在增长率为10.4%,1995—2009年期间为9.8%。然而,由于以劳动年龄人口于2010年停止增长为标志的人口红利消失,上述贡献因素都出现不利于经济增长的变化趋势,导致潜在增长率降低。估算表明,在“十二五”和“十三五”时期,我国GDP潜在增长率将分别降低为7.2%和6.1%。

可见,目前我国经济增长的下行趋势,固然受到欧债危机和主要发达经济体复苏乏力的需求因素制约,同时也是潜在增长率降低的表现。虽然受出口、投资和消费需求的影响,实际经济增长速度可能周期性地分别处于潜在增长率之上或之下,但归根结底,由供给方因素决定的潜在增长率,构成了未来经济增长速度的根本制约。

把目前的实际增长率与潜在增长率相比,把需求因素与供给因素相比,8%以下的GDP增长率是可以而且应该接受的。实际上,这样的增长速度恰好符合中央的预期,即适当的低速度有利于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中国经济增长的再平衡。

通过政策手段不遗余力地“保增长”,会导致欲速而不达的结果

在理解潜在增长率问题上,存在着一个致命的误区,即混淆经济增长的供给方因素和需求方因素。在很多情况下,人们常常会把由潜在增长率下降导致的增长减速误认为是需求不足,因而主张采取扩大需求的办法刺激经济增长。例如,日本在1990年以人口抚养比上升为标志,人口红利正式告罄,潜在增长率大幅度降低。但是,许多经济学家和决策者却认为,减速是需求不足导致的,多年来坚持采取宽松的货币政策和刺激性的财政政策,尝试了各种凯恩斯主义的刺激版本,政策倾向上不啻南辕北辙。由于未能抓住日本经济停滞的要害——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停滞,最终日本经济陷入“失去的20年”,GDP的年平均增长率不到1%。

尝试超越潜在增长率的政策工具,可能具体体现在产业扶持政策、区域发展政策和宏观经济刺激政策之中。这类政策应用的限度是使实际增长率与潜在增长率相符,一旦应用过度,即用产业政策和区域政策达到某种期望的增长速度,以刺激需求的手段试图超越潜在增长率,则必然导致扭曲的结果,加重经济发展的不协调、不平衡和不可持续。从国际经验和我国现实看,通过政策手段不遗余力地“保增长”,会导致欲速而不达的结果。

首先是造成生产要素价格扭曲。人为推动的大规模投资意味着过多廉价资本的投入,压低了资本要素的相对价格,导致背离比较优势的资本密集程度提高,并加剧资本报酬递减现象。日本在丧失人口红利之后,用提高资本劳动比的手段提高劳动生产率,却忽视了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在其1990年以后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过程中,资本劳动比的贡献率高达94%,全要素生产率的贡献率则为-15%,成为其经济增长停滞的主要原因。

其次是造成资源的浪费,加重已经呈现的产能过剩。外在于市场力量的投资行为,容易导致资源的配置不当,投资效率降低,进而造成产能过剩的结果。例如,2010年,相对于中国工业平均水平而言,除了纺织业和轻工业中的部分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行业之外,那些被列入产业政策扶持对象的行业,产能利用率大多显著低于中国工业总体产能利用率82%的水平。其中钢铁行业的产能利用率还不到50%,有色金属行业只有70%略强。

第三是造成不恰当的保护。对于经营不善从而应该退出的企业和行业给予补贴等各种优惠,乃至政府进行直接干预防止其倒闭,总是以就业、GDP和税收的名义做出的。但其结果则是保护落后,使那些长期没有效率的企业得以继续生存,其结果是伤害竞争机制,造就“僵尸企业”。一旦这类企业在经济中所占比重过大,整体经济效率则必然降低。

责任编辑:郭浩校对:佘小莉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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