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规则·显规则

杨国忠为相后，其子杨暄参加明经科考试。主管考试的礼部侍郎达奚珣是个有想法也会投机钻营的人，看了杨公子的试卷，满卷子的红叉叉，考得虽然不及格，可万万不敢让杨公子落榜的。然而，啥话不说就录取了杨公子，人家还以为是自个考上的，他达奚珣出了力却落不了好。于是，在放榜之前，便派他儿子达奚抚先去告诉杨国忠一声。杨国忠一大早骑了马要上朝时，达奚抚跑了过去。杨国忠一见他很高兴，认为儿子必中，达奚抚是来报喜的，却听达奚抚说：“家父让我告诉丞相大人，令郎考试，不中程式，然而，家父也不敢让令郎落第。”杨国忠一听大怒，说：“我的儿子还怕不富贵？用得着你们这些鼠辈来卖好！”打马便走了。拍马拍到马蹄子上了，但达奚珣也不敢就此反目，还是赶快把杨暄放到前几名。后来，杨暄在官场自然很得意，当他做到户部侍郎时，达奚珣才从礼部平调到更好一点的吏部。杨暄却还是很不平，说自己升官升得太慢，还没有达奚珣升得快。

在《资治通鉴》上记载的这一段历史故事里，杨国忠那气愤劲儿，达奚珣的那个恭敬劲儿，杨暄那理直气壮跋扈劲儿，所依仗的是什么呢？就是凌驾于显规则之上、成为非执行不可铁律的潜规则。因为潜规则被大家认同而且执行，杨国忠不用向达奚珣打招呼就认定儿子必中，且当达奚珣来讨好卖乖时，也认为是多此一举，办他难堪。达奚珣也认为杨暄应该中，只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显规则的影子，觉得这是个讨好机会。而杨暄坐“直升机”还嫌升得慢，也是认为父显子贵是应该的，完全没把当时的显规则科举考试当成一回事。

显规则一旦流于形式，潜规则就会大行其道，且将显规则置于其下，成为保证其运行的工具。杨暄就是通过了所谓的科举考试迈上了他飞黄腾达的第一个台阶——入仕。可当时的潜规则是如何侵蚀显规则，并凌驾于其上的呢？一是官场的生态。玄宗晚年，经李林甫折腾，再经杨国忠折腾，包括选官在内的吏治已乱到了极点，这给潜规则的滋长蔓延造就了丰厚的土壤。再就是制度缺陷。唐朝选官有三种渠道，一般人走科举，当大官的子弟就可以凭借门荫入仕，当中等官有了一定资历的，其子孙也可以通过所谓的“杂色入流”进入“公务员”队伍，但这两种渠道在授官前都得经过学习考试。这样制度设计，培育了不公平的理念，就给潜规则的形成造就制度的缝隙。

历史像个灰色的影子，总在现实中若隐若现。最近一段时间，不少“火箭式”提拔的干部子女总是遭到群众质疑，而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当地总能给出“合理”答复。像某地一领导的女儿，三年工作经历，却结婚生子与升官两不误，网民强烈质疑，当地组织部门回应说，从报名到票决，其父“全程回避”，整个提拔任用程序符合规定，“无懈可击”。笔者相信当地组织部门的回应是有根据的，但也希望有关部门也要有自省意识，查一查，看一看，干部提拔任用有没有制度性缺陷？有没有显规则服务于潜规则的可能性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