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参与·反思 戴季陶与辛亥革命(9)

同情·参与·反思 戴季陶与辛亥革命(9)

其三,关于辛亥革命失败原因的分析。关于辛亥革命失败的原因,后世学者分别从内外原因作了分析。所谓外因,反革命力量大大超过革命力量以及西方帝国主义的干预;所谓内因,革命党人在革命过程中离心离德,党内严重分歧,使本来就处于相对弱势的革命力量遭受削弱。戴季陶对辛亥革命失败原因的分析,主要围绕革命党人内部的矛盾、摩擦、分歧及对立面的关系而展开。

首先,辛亥革命缺乏彻底性,即没有达到应有的深度与广度。从地域来看,革命的影响主要发生在南方,北方依然如故;革命主要发生于地方,中央枢纽丝毫未变。戴季陶说:“此次之革命,以性质论,国民对于政府之人物政策而行革命也,其最要者,则对于国家最高机关之中央政府而行革命也。虽然,以事实观之,则此次革命所欲达之目的全未达也。革命之影响所及,略见变更者,仅南方各省而已。”“革命事业之所及者,仅各地方,而中央政府所在地,既未有革命事业之发生,其人物亦并未受革命之淘汰,故今日之现状,依然犹故也”。(88)从革命成功后建立的中华民国领导机构人员组成来看,革命党人屈指可数,而旧官僚却比比皆是,充斥在从中央到地方的各个机构。戴季陶说:“是当日之中央政府,所去者仅满清皇帝之名号,而政府之一般人物,以及政府而外守旧派之潜势力,仍未革也。新人物之入政府者,则彼辈极力排斥之。试观今日政府之人物,非全为守旧派中之顽固官僚乎?政府而外之对于中央政府活动者,非仍守旧派之人物乎?由此观之,则革命之结果所得者仅‘中华民国’四字”,多么令人悲哀。(89)戴季陶还说:“吾国初由专制进为共和,新法制既未成立,旧法制无由全破。而一般执政者,仍旧日之劣官败吏,中央及地方之政治,仍旧日之遗制也。嗟乎!蒙专制政治、腐败官吏以共和之美名。彼辈既不知共和为何物,革命既成,共和之名义既立,亦未建一完美之新制,以感化陶融旧目之腐败官吏,使其心脑中,留一共和之影象,使一般国民确知共和为何种政治,人民有何种权义。”(90)戴季陶指出:“吾国所以推翻专制政体,而易以共和政体者,最大目的,则为排除官僚政治。然而一年以来,在位者仍旧日之官僚也。此种腐败官僚,既握政治上之大权,故一切施政,未有不肆专制者。如以兵力胁迫参议院之事、唆使兵变之事、残杀志士之事、以命令代法律之事,种种罪恶,书不胜书。虽有《约法》,等诸具文。所以然者,则以政体虽变,而政治上之人物如旧,故政治方针亦如旧也。”(91)的确,中华民国是通过南北和谈以一种新旧妥协的方式建立起来的,这种方式本身便使得此次革命蕴藏严重危机。戴季陶在当时即看到了这一问题,表明其思想的敏锐与深邃的洞察力。

其次,数千年专制政治的流毒是导致辛亥革命失败的主要原因。革命成功,民国建立,当政者与普通国民理应具备平民精神、乐观精神、进步精神。只有具备这些精神,才能保证新政权的巩固和发展。戴季陶指出:“今日之中国,民国也,是应以有平民的精神者为要;今日之世界,活动的世界也,是应以有乐观的精神者为要;今日之社会,进步的社会也,是更应以有进步的精神者为要。”(92)而所有这些近代精神,在当时中国却严重缺失,政治运作在民国的名号下依然按照传统政治体制的模式运转。对此,戴季陶在辛亥革命发生一年后就指出,中华民国成立后之所以举步维艰,就是中国几千年的专制政治作祟所致。他说“中华民国出现于世界者,于今年余。此一年中,一切政治,曾无能满人民之意者。推其原因,则以数千年之专制流毒,仍存在于今日故。”(93)中国传统的政治专制思想和意识,严重吞噬了革命的成果,于是出现了“名为共和,实则专制”的局面。“今则政界人物仍亡清官吏,法制渊源,仍亡清旧习,政治之设施如故也,法律之制定如故也,人民之思想如故也,社会之风习如故也,顽固保守,一如曩昔。而名义上则别之日共和,其不至紊乱以底于亡也几命。”(94)“中国虽一跃而为民国,然而学者之思想,人民之知识,无一不为守旧顽固之风。”(95)“多数无智识之国民,对于共和立宪政治,实毫无所感觉。在革命以前,知‘共和’二字者,亦寥若晨星,而旧日学说思想,于共和亦毫无所关。孔子所谓‘人存则政举,人亡则政息’,实深印于一般人民脑里,故对于政治,并无丝毫与近世之宪法政治相同者。”(96)此种现实,使戴季陶看到了中国专制政治的潜在能量,对新建的中华民国保持了谨慎的乐观。

再次,革命党人没有坚决贯彻三民主义是造成革命失败的主要原因。孙中山提出的三民主义,涵盖民族、民权、民生三大方面,是一个包含革命建国的系统思想和系统工程,三位一体,密切关联,相互支撑,缺一不可。但是,在具体的执行过程中却犯了顾此失彼的片面错误,过分强调民族主义而忽略了民权主义与民生主义,完整而有机的三民主义逐渐演变为不成体系的二民主义或一民主义。戴季陶指出:“直到满清倾覆,民国成立之时,中国的民众,还没有晓得三民主义之名,革命党人,仅知三民主义之名而不知三民主义之实,既然不知,当然就无从说到行了。”(97)“抑更有进者,当革命运动之初起也,报纸之鼓吹,人力之运动,其最使一般人士感动者,则为民族思想。若夫共和政治之精神,则当日鼓吹革命诸人,并未尝十分致力也。试一翻旧时鼓吹革命之书,即可知其故矣。以民族思想鼓吹而成之革命,则其结果亦止达于民族主义之目的。最初则大多数人民,并无爱共和之心,即鼓吹革命者之中,亦乏共和之思想。”(98)“革命以前,主张实行共和立宪政治者,厥为革命党,实则革命党中多数人恐亦并不十分明白共和国体为何种国体,立宪政治为何种政治。且满清时代,所以发生革命之原因,由于历史上之革命思想与攘夷思想。革命党主张共和,主张实行宪法政治,此是在以后。”(99)主张实行宪法政治,但也是很不彻底的,只是盲目抄袭、照搬。戴季陶指出:“辛亥以前,许多同志都把民生和民权掉了,只晓得一个民族。民国成立以后,有些人知道民权了,但他们都是不彻底的,只抄袭欧美限制选举权的会议制度。这原非本党的主义——不是本党的整个的三民主义的意思。”(100)戴季陶指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宋教仁是中国革命的第一个罪人。他说:“可惜当时一般党人,完全不明白民生主义的重要,而且许多的人,简直可以说是没有为民生而革命的良心;实际上负党务重责的宋钝初,就是第一个不明白民生主义的人!把先生的三民主义连名称都从政纲当中剔除了去!当时宋钝初的政治活动,第一个工作,就是排去革命同盟会的革命性;第二个工作,就是排除了三民主义的名实;第三个工作,就是用丢了革命性和主义的一群政治势力集团为基础,去与反革命的官僚妥协,以图在短时期内,掌握政权。公平地批判起来,革命党的第一个罪人,实在是桃园渔父。”(101)至于宋教仁是否革命的第一位罪人,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但戴季陶对革命党内对于三民主义的分歧的分析,还是有一定深度的。

责任编辑:闫文刚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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