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发展大势与中国的战略选择(2)

非洲发展大势与中国的战略选择(2)

第二,非洲农牧业发展前景十分广阔。非洲大陆拥有90多亿亩可开发利用的土地,但实际利用率不到四分之一,目前全球60%的未利用可耕地集中于非洲大陆。仅刚果(金)一国可开发的土地就达18亿亩,与中国必须守护的土地总量的最低红线相当,而其人口6700万仅为中国人口13亿的约5%左右。这样广袤的土地资源如果能开发利用起来,对非洲大陆和世界的粮食安全、民生改善来说,意义都是不言而喻的。

第三,非洲大陆战略性资源、能源储备丰富。非洲拥有全球黄金储量40%、石油储量10%、铬和铂金的80%-90%。近年来,在东非地区发现储量丰富的陆海油气资源,仅肯尼亚可供勘探的油气区块已增加到51个,这可能从根本上改变非洲大陆在全球油气资源中的地位。此外,非洲广袤的草原,清澈的江河湖海,洁净的空气,独特的文化,壮阔的山川,从经济发展的综合角度上看,都有特殊的意义。事实上,过去许多年,虽然因政局动荡和战乱不已,非洲大陆一直是世界上投资风险高的地区,但同时也是世界上投资回报率最较高的地区,其投资回报率总体上比中国、印度、越南这些发展较快的亚洲国家都要高。

第四,非洲工业化进程将加快,并将成长为一个巨大的世界新兴市场。按照非盟的构想,非洲大陆将在2017年建成一个统一的、本大陆的自由贸易区,即“非洲自由贸易区”,这将极大改变非洲在世界经济体系中的边缘化不利状态。许多非洲国家近年的发展表明:“与中国和越南一样,黑非洲国家通过鼓励外资政策,可以加快工业发展,扩大对外出口。成功可以复制。如近期以来,埃塞在欧盟花卉市场的份额增长迅猛。而在某些非洲国家,一些产业的第一家工厂开业不久员工人数就达5万人。”[8]2011年,非洲大陆整体GDP达到2.3万亿美元,超过巴西与俄罗斯。目前,非洲城市化水平与中国基本相当,城市人口规模快速提升,这块大陆目前拥有3亿多购买力相对稳定并不断提升的中等收入群体(或曰“中产阶级”),未来20年进入这一阶层的非洲人的数字将增长到8亿以上,非洲大陆由此而有望成为世界上最有潜力的新兴市场。今天,非洲的航空业、物流业、保险业、新型能源、绿色经济发展等,都日益呈现出对外部世界的巨大吸引魅力。

第五,非洲未来提升的空间大。虽然从全球比较的角度上看,目前,非洲大陆经济与社会发展水平尚十分低下,处于全球发展序列的最底层,但正因其相对的落后,未来向上提升的空间与规模十分巨大。目前,非洲大陆特别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大陆,人均GDP尚不足1000美元,未来20年到30年,这一数字即使只提升到3000美元到4000美元这样并不太高的水平上,也必定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变化与影响。

(三)非洲发展的新动力

除上述发展优势与潜力外,从根本上说,推进此轮非洲大陆发展的核心动力,来自非洲内部自身积极因素的长期积累与成长,及这些内部因素与外部拉动力量及所提升机会的有机结合与良性互动。经过漫长曲折的探索徘徊,进入21世纪后,非洲正在走向历史变更的关键拐点上。而这些内部因素的积累与成长,及外部环境的变化和拉动,日益构成了新世纪推进非洲大陆走向发展的“新动力”与“新机遇”。[9]

首先,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曲折发展,“国家”作为一个全新而真实的政治存在与精神观念,逐渐在非洲大陆获得了历史性的建构与成长。作为现代世界体系中最后一批迈进“现代国家”门槛的后来者,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才创立起来的数十个非洲大陆年轻国家,其国家建构与成长有其特殊的时代要求与内在规定性,这使其在过去数十年间经历了太多的战乱、冲突与动荡。但尽管如此,基于对国家主权和民族独立地位的坚定维护,绝大多数非洲国家都还是生存了下来,并保持了国家的统一存在与主权完整。今天,随着国家统一建构的推进,随着自主性的国家观念的逐渐形成和深入人心,在许多非洲国家中,一些更为内隐的积极变化,一些从长远来看能更有力地推进国家现代发展的基础性力量与结构性要素,都在悄然不觉的历史进程中一点点地积累起来,并在世界格局发生变化的背景下开始呈现出其特殊的积极意义。⑩比如,在一些非洲国家,现代国家政治建构与政府执政能力的提升,现代主权国家观念的形成,国内民众对国家归属感与认同感的增强,在主权国家成长基础上推进的非洲区域一体化进程与地区合作组织的发展,非洲人民的自尊、自信、自立意识,各国知识精英与政治精英的爱国情感与政治责任感等文化与心理方面的现代发展要素等等,都在过去数十年非洲各国几代人的不懈努力与追求中缓慢但却有力的积累和成长起来。这正是近年来非洲大陆整体上进入相对稳定与快速的经济发展时期的根本原因。

其次,相当一批非洲国家的国家结构与行动能力逐渐趋于成熟和稳定,政府机构的管治能力也开始实质性地成长了起来。在经过长期的磨合与尝试之后,一些具有非洲本土特点的、包容性的现代政治制度逐渐在非洲成长起来。而非洲大陆的上述发展潜力,因为与世界新兴国家日益加强的经济合作而正在由潜在优势转化成现实的优势。[11]过去十多年,特别是2008年西方金融危机爆发后,世界经济发展重心加速向南方国家、新兴国家转移,来自中国、印度、巴西和其他亚太、南亚、拉美、中东地区的一系列新兴国家,在能源、矿产、农业、金融、电信、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对非投资日益扩大,对非洲的资源、市场、劳动力、土地的需求也日渐强烈,这明显提升了非洲资源国际竞争平台,延长和提升了非洲发展要素的价值链。根据世界银行的报告,到2011年,来自新兴国家的对非投资项目已达到538个,远远超过发达国家的319个。2000年至2007年间,印度对非投资额增长了800%以上,到2009年,印度三分之一以上的对外投资目标地已是非洲大陆。同时,非洲内部贸易与投资也在加速拓展。相关研究表明,随着非洲区域一体化进程的加快及跨区域基础设施建设的推进,非洲大陆内部贸易每增长5%,非洲大陆整体GDP就会增长2000亿美元。今天,在非洲大陆内部,在亚非世界之间,正在形成一种新型的南南合作关系,来自新兴国家的资源需求和投资贸易正日益成为非洲大陆实现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的动力源。联合国非洲经济理事会发布的《2011年非洲经济展望》认为,与新兴国家的经贸合作将在越来越广泛的领域替代西方传统国家而成为非洲发展的新动力。[12]对此,非洲国家领导人看得十分清楚,即便是那些出于政治目的批评中国的人也十分明白此道。2012年3月14日,曾打着反华口号获取选票而上台的赞比亚总统迈克尔·萨塔,在总统府对到访的中国企业家称,中国对赞比亚的投资惠及赞中两国,希望中国企业家扩大在赞投资,在矿业、农业和纺织业等行业做出更大作为。[13]一些非洲研究机构指出:“我们需要使投资让双方都能受益。对于投资者和需从中受益的非洲国家来说,这是一个合作关系。”[14]

最后,世界政治经济重心出现向地理上的“东方”和政治经济学意义上的“南方”世界转移。从全球发展的良性互动结构上看,如果世界经济体系的演变能更加的包容与开放,在成熟形态的西方发达国家、快速崛起的全球新兴国家、具有巨大潜力的非洲国家这“三个世界”之间,能形成一种良性互动的格局,在合作中寻求多边互利共赢的世界新格局,则非洲大陆将有可能进入一个持续发展的新时期。在此意义上,非洲大陆正在多方面地向世界展示出它所蕴藏着的巨大潜力与未来希望,并使得国际社会越来越倾向认为,在未来的20年或30年中,非洲大陆将成为世界经济的“增长新大陆”,成为未来一个更长时期中全球经济新一轮发展提升的希望所在。“就此来说,谁拥抱了非洲,谁就拥抱了未来。”[15]

二、非洲发展的不确定因素及主要障碍

然而,我们在看到非洲发展的积极因素的同时,对非洲发展面临的障碍与困难也要有充分的估计。目前制约和阻碍非洲发展的消极因素依然普遍存在,概而言之,如下方面最为突出:

第一,虽然非洲近十年来获得相对较快的经济发展,但远没有改变非洲处于世界最落后末端的不发达状态。目前,全球最不发达国家有四分之三集中于非洲大陆,贫困与饥饿、战乱与冲突依然是这块大陆普遍存在的状态。虽然经过多方努力,但联合国拟定的“千年发展目标”在非洲众多国家都远未实现,严重的失业、文盲、疾病、环境恶化等基本民生问题并未有根本的改善。同时,近年来非洲一些国家的经济增长普遍带有依靠资源、能源、初级产品出口拉动的特点,在此资源主导型增长模式下,GDP增长对于普通民众生活改善和国家经济结构提升的作用往往并不明显。即便是像尼日利亚这样发展势头强劲的国家,其国内族群间和地区间的矛盾与冲突、政府官员的腐败与低效、分配不公和贫富鸿沟等问题都有扩大之势,发展中的隐忧不少。

第二,非洲经济总体上依然依赖于西方发达国家及其主导的国际市场,发展的基础脆弱而不稳定。最近几年,西方经济持续低迷,对非投资、贸易、援助持续大幅下降,一些非洲国家外部经济环境趋于恶化,那些在经济上高度从属于欧洲的北非国家首当其冲,内忧外患叠加在一起导致北非政局在2010年开始突变,从马格里布国家到埃及、苏丹再到东非之角的索马里,可谓动乱迭起,兵连祸接。未来一段时间,非洲一些国家的主权统一与政权安全将面临新的挑战。

第三,外部干涉与强权介入让一些非洲国家安全局势十分严重,分裂、崩溃危机明显加剧。2011年的利比亚战争虽然没有在非洲引发连锁反应,但对非洲地区和平与安全局势造成许多“暗伤”,消极恶果的溢出效应和深层次影响不断显现。目前,利比亚内乱远未平息,东部分裂倾向加剧,南部沙漠深处的部族各行其是,这个国家在战争过后面临瓦解、分裂的命运。而利比亚战争造成大量难民和武装分子涌入周边国家,与当地原有的动荡因素结合在一起,造成萨赫勒地区安全形势趋于恶化。近期西非国家马里发生军事政变,东北部的提格雷人宣布独立建国,马里国家面临分裂危险。2011年,西方国家和北约组织以“保护的责任”和“人道主义干预”为名,武力干预利比亚国内冲突和科特迪瓦选举危机,使得非洲再次面临西方新干涉主义和新殖民主义卷土重来的威胁。西方的所谓“人道主义干预”不仅使一些非洲国家主权、安全面临严峻挑战,客观上助长了一些非洲国家反对派的抗争意识,政府权威与统治的有效性受到空前挑战,非洲国家面临着“去主权化”或“去国家化”的生存挑战。事实上,如果主权得不到有效的维护,非洲国家发生分裂、瓦解的连锁反应,在未来的十多二十年间,各种形式的内部冲突与外部干预可能导致更多的非洲国家被进一步肢解成碎片小国,如果这样,非洲的复兴将更无希望。

第四,非洲团结遭受多方面挑战,一体化进程步履维艰,政治碎片化危险加剧。当年非洲大陆是作为一个整体成为西方奴役掠夺的对象的,在西方主导世界的今天,面对西方的集体霸权与联合干涉,单个的非洲国家也不可能摆脱这种命运。加纳首任总统恩克鲁玛曾说过:“非洲要么统一,要么死亡。”但非洲的统一团结与一体化并不容易,由于殖民宗主国的影响长期存在,非洲年轻国家在外部国际关系上各有属主,形成利益的外部拉动格局。在外部大国的利诱下,非洲仍很容易发生分化而各事其主,各为原宗主国利益充当代理人,并引发非洲大陆的“代理人战争”。2010年以来,在对待利比亚冲突和外部军事干涉问题上,及之前的对待国际刑事法院制裁苏丹总统巴希尔等问题上,非洲国家内部分化加剧,非盟因意见分歧而处境尴尬,本已经脆弱的权威、合法性与有效性受到普遍质疑与挑战。在此背景下,非洲的集体安全体制明显受到削弱。近年来,非洲非传统安全问题上升,恐怖主义活动进入新的活跃期,在东非、北非、西非都有明显抬头之势,尼日利亚“博克圣地”活动猖獗,埃及、尼日利亚、苏丹等国教派冲突升级。

第五,国家能力与政府功能的长期缺失使部分非洲国家日益处于“有社会而无国家”的国家体系消解与政府功能退化状态中。由于国家整合能力与政府执政能力及有效性的长期缺失,一些非洲国家的民族融合进程一再被打断,有效的中央政府权力往往无法渗透到基层社会和边远地区,国家统一行动能力十分弱小。在此背景下,一些非洲国家的国民认同与爱国情感塑造尚远未提升到国家意识形态与文化建设的核心位置上来,爱国精神与国家观念日益淡漠,而照搬西方的竞争性自由主义政治理念又往往造成尚保留广泛传统部族文化传统的非洲国家在精神生活领域的分裂和解体。国家统一体制的消解和政府管理能力的丧失导致了巨大的灾难。在今日非洲许多国家和地区,政府能力严重缺失,基层政权形同虚设,看不到条块分明、上下联通的功能化的政权网络与管理系统,在“有部族社会而无中央政府”状态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在广阔无边的草原和沙漠中陷入一种无助的、自生自灭般的艰难处境。虽然今日非洲国家拥有巨大的人力资本,有大量的年轻人口,却因缺乏政权组织者和动员机制将他们组织成国家的建设大军,庞大的人口资源无法转化为服务国家建设的人力资源与生产要素,人口红利远未得到发挥利用。[16]

今日的非洲要实现发展尚有许多障碍要克服,有漫长道路要探索。第一,非洲国家在某种意义上需要一场新的思想解放运动,即需要结合非洲实际情况,认真思考属于非洲自己的发展道路,探寻非洲问题的非洲化解决。第二,非洲必须形成自主思想与独立精神,提升本土知识分子独立观察与思考自己国家发展道路的意愿与能力,振兴本国、本民族的思想文化,形成独立自主的知识精英阶层。第三,国家能力建设是非洲发展的根本前提,非洲国家必须高度重视国家能力建设,提升政府的行动与管理能力。今天的非洲国家还特别需要培养爱国的精神,为国家与民族奋斗的精神,把国家利益与民族利益放在首位。第四,非洲国家应该把国家工作的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以经济发展为中心来建设国家的能力。创造财富比任何政治理想更富于现实的理性精神,从根本上说,非洲的安全、和平建设只能通过经济发展、社会团结才能最终实现。第五,非洲国家需要一个长期的国家发展策略,稳定而持续地追求国家发展目标,并且坚持独立自主、艰苦奋斗的精神。非洲的问题不可能一天解决,实实在在的奋斗比任何华丽的口号与演讲都更加重要。

责任编辑:叶其英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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