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的一个午后,侯志强的儿子在家中聊起了自己的父亲。和其他村民的住房相比,侯家显得十分阔绰。套间里摆放着专门的餐桌,屋里贴着白色瓷砖,墙壁四角钉着墙角线,院子里有个硕大的铁笼子,养着两条鬃毛油亮的藏獒。
7月4日,侯的儿子说,装修的钱是一家人工作、种地的积蓄,“家里条件在村里以前算是差的,后来才好了起来。”
在他看来,父亲侯志强正直、讲义气。如果不出事,一定是好村长。
2012年6月24日,侯志强乘坐红色面包车来到郑潮军的家里。这次他没有要钱,只是想让对方再吃些苦头。
侯上次殴打郑潮军的父亲郑立海是十几天前的事情。当时,郑立海拒绝了侯朋友购买生猪的要求。为此,侯大为光火,冲进郑的家里教训了后者。
郑立海是外乡人。据96位村民写的联名信显示,侯志强找了郑家10次麻烦,多数情况下是要钱,有些时候则是单纯为了泄愤。比如,侯志强媳妇生孩子,郑立海忙着盖猪舍,上了礼没去喝喜酒,被侯志强差人强拉过去揍得头破血流。
6月24日那天,侯志强在郑立海院门前下车,用板凳砸碎郑家房子的玻璃,又扇了闻声从玉米地里赶来的郑立海一个嘴巴。郑妻跑去村支书家里求救。
侯则开始殴打郑立海,用铁锹和菜刀。侯没有想到,郑立海22岁的儿子会反抗。他用铁棍打跑了除侯志强以外的三名男人。接下来,又用铁棍敲倒了侯志强。
据郑潮军当天的笔录称,他是看见侯志强倒地后又弓起身子,怕侯再来打人,所以他继续打了几下。
郑立海的妻子回家时,侯志强浑身是血躺在地畦里,丈夫和儿子在院里坐着,身上和头上也都是血。
郑立海告诉妻子,“再让他打我,我在这等派出所来处理这事。”
没人想到,侯志强死了。
几个小时后,泊头市贴吧里就出现了侯志强被打死的消息,网上热议的主题是“恶霸之死”。
2012年郑潮军以故意杀人罪被判15年。2013年,河北省高院以相同罪名,改判其服刑8年。今年6月10日,郑家拿着村民联名信,向省高院提请申诉,认为郑潮军实属正当防卫。2周后,申诉被驳回。
村长“南霸天”是如此炼成的?
一个曾经的同伴都认为是恶人,在村民的印象里,“他几乎是在监狱、出狱、犯罪再进监狱中度过”的“南霸天”,为什么却成了一村之长,而且还是“入党积极分子”,但最终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侯志强成为“南霸天”,显然其血液中就在着残暴的因素,他的父亲是被三叔酒后拿刀捅死的,他的五叔也因屡次故意伤害他人被判刑11年。当然重要的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只享受使用暴力带给他的一切”的“成功之道”,通过打打杀杀来达到称霸一方的目的。不过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别的因素了吗?
侯的“爱打仗”以及种种劣迹是远近闻名的,他经常殴打他不喜欢的村民。被打村民多数不报警,为什么呢?因为即便报警,警察也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才出现,出现了也往往“找不到”他,他有时侯也会被警方带走,但没多久就再次出现在村里。因此村民关于“他打人似乎永远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无疑不是没有根据的,这究竟是为什么?警方应该有一个说得通的说法吧?
他如此的品行与名声,镇政府的官员们更是不可能不知道,甚至他们也直接称他为“霸天”,但非常喜剧的是,当他用“胡萝卜加拳头”而以“满票”当选村长时,如此可疑的得票数在镇政府官员看来,却是“这也代表了村民的呼声嘛,得人心。”镇政府官员为什么有如此评价?还有,镇里要求上报两名入党积极分子时,明确要求限制在村干部中,而还不是党员的村干部中,就只有侯志强等两人作为唯一人选,这又是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他不时给镇政府官员送些礼物,一经常跟他们一起吃吃喝喝,因此大家都是“自己人”,至于法律、政策、禁令、原则、好坏,是非黑白,那都是说给普通老百姓听,要求普通老百姓的?
类似侯志强这样的“村霸”在当前的农村中并非特例,甚至具有相当的普遍性,原因当然很复杂,但其中基本上都有基层政府纵容或同流合污的重要因素。可见农村基层政府存在的问题是相当严重的。“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如何加强基础政府建设,发挥好它应有的作用,显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急需得到妥善解决。
“南霸天”再现 凸显乡村治理危机
作为一起刑事案件,既然存在巨大争议,司法机关就有必要查明案情,依法裁判,给当事者和民众看得见的公正。同时,也要看到,“南霸天”决非一顶孤立的帽子,此案件背后的乡村治理问题也值得反思。
此前,国家有关部门多次表示要严惩横行乡里的村霸、乡霸等黑恶势力,但“村霸”新闻持续高密度显示,此问题并没有出现根本性好转。“南霸天”侯志强不仅把寻衅滋事、敲诈勒索当作家常便饭,而且以暴力操纵选举,坐上了村长的交椅,就是现实中的一个典型。
“村霸”现象的背后,是一个我们老生常谈的乡村治理问题。我国乡村治理的基本框架是“村民自治”制度。而从政府职能来看,十八大报告提出到2020年“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总体实现”。但“村霸”问题久治不愈,表明健全“村民自治”与“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都任重道远。
以“村民自治”为例,由于我国农村缺乏选举传统以及素养不足,导致村民选举很容易遭操控。而对村民选举有指导、监督的乡镇政府,有时不仅未尽到责任,甚至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侯志强长期操控选举,甚至私自扣留了本应发到村民手里的选票,填上了自己名字后塞进了选票箱,这些违法举动镇里丝毫没有察觉,由此可见当地在维护选举公平上的严重渎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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