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需要注意的是,作为对社会用语具有指导功用的《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其调整某一词语义项的标准必须建立在符合社会用语习惯的基础上,既然“土豪”一词在民间与官方中都有不同的解释,那么,“国家语委”就不能凭着自己之喜好,对它进行片面的定位。事实上,早在去年年底,广州社情民意研究中心就大家对“土豪”的认识分层采访了“北上广”地区市民,其中认为“土豪”是指有钱没文化的人只占总人数的35%,多达51%的人不同意此说法。在不同意的人群中,34%的人认为“土豪是玩笑话,可指任何人”,还有25%的认为是指“富人”。显而易见,大部分人对“将土豪直接等于有钱而无文化”的定义是持否定态度的。因为这样的定义,它曲解了现实语境下的调侃意味而将其异化成了某种价值上的优劣判断,它不仅给双方带来了不少的尴尬,更会在一定程度上给这个社会的富人群体带来不小的伤害。
词语的定义终究是要用到现实生活中的,而对于“土豪”这类词语,它虽兴起于互联网之中,却无时无刻不投射着现实的生活,因此,不管对它进行什么样的定义,它终究会回到生活中来。民众接纳了,就表示这样的定义是成功的,反之则意味着失败。只是需要追问的是,在互联网早已是意见集散地和中转站的当下,“国家语委”在敲定这一定义前,为什么不问问现实中的民众,不听听他们的意见?难道几个专家的意见就真的能代表广大民众么?
词典里的“土豪”,没文化也都想当
吐槽、拍砖等网络词语,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焉,能够幸存下来,收入汉语词典,会扩大适用范围和延长生命力。和“白富美”“超女”相比,它们是幸运的。现在网络每天都在制造大量的新鲜词语,它们中的佼佼者未来也会进入词典。民众希望《现代汉语规范词典》能以开放的态度接受网络词语,这样才不会被网络重新塑造的民间话语体系冷落。
词典向民间话语体系敞开怀抱,又犹抱琵琶半遮面,热衷于网络词语的民众自然着急上火,希望收录标准更接地气。可是,规范词典接受网络词语时,还存在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如词语释义和价值判断。
就拿“土豪”一词来说,“指富有钱财而缺少文化和正确价值观的人”,就经不起推敲。网络词语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含义经常变化,“土豪”早就从最初讽刺暴发户的贬义词发展为带有调侃意味的中性词,词典的修订却是以年为时间单位,即便只选择生命力长久和含义变化不大的词语,也会落后于词语含义的现实发展。
同时,一个有趣的现实是,真正的“土豪”并不认为自己“缺少文化和正确的价值观”,而围观的人们在调侃同时又迫切希望成为“土豪”,这从网民对富二代王思聪的围观和追捧中可窥一斑。可是,“土豪”可以没文化,也可以不具备“正确的价值观”,一是市场经济和现代化治理体系都鼓励多元的观点,二是价值观的真面目存在于大脑里,都无法一见,只要社会行为合法,就是合格公民。因为不缺钱,他们可以去读MBA,送子女留学,恰恰更容易获得知识和构建价值。社会对“土豪”的评价,不应止于物质判断。
有一种观点认为,“土豪”作为社会底层出身的暴发户,他们愿意学习上流社会的言行举止,所以才会用购买力凸显与普罗大众的不同,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买奢饰品,打高尔夫,今日学美国富豪,明日学欧洲贵族,以彰显身份,却陷入照猫画虎、邯郸学步的窘境。因为,我国的贵族传统并没有传承至今,现代文明又处于草创未成形阶段,“土豪”的行为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也就是说,词典对“土豪”等网络词语,应当慎用道德和价值判断,应当以多元思想取而代之,这样才会完整记录词语的鲜活历史,也能激发人们创造更多网络词语的动力。反之,这些词语就会逐渐失去生命力,规范词典就成了新词的墓地。反乌托邦小说《1984》描写了为遏制多元思想而创造的“新话”,是一种逐年减少词汇的语言,这不能成为“土豪”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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