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延安陈伯达等人鲜明的思想转变相比,奔赴重庆的张申府,则仍然保持了较为温和的新启蒙立场。张申府否认新启蒙运动已经结束,他认为:“曾经盛极一时的新启蒙运动,现在是没什么人在谈了”,但“新启蒙运动本是一个客观潮流,现在事实上,这个潮流,不管有人谈没人谈,并没过去”。此时,他虽然也对中国旧传统提出了“扬弃”的立场:“所谓扬弃的意思,乃有的部分要抛弃,有的部分则要保存而发扬之,提高到一个更高的阶段”。但他不愿正视中国局势的现实变化,仍然以超脱的姿态,固守于“三流合一”的文化综合构想,与抗战前夕的不同之处只是,此时已在三大文化流派之前明确冠以了代表人物的名字:“我始终相信,孔子、列宁、罗素是可合而一之的,我也始终希望,合孔子、列宁、罗素而一之,如此不但可得新中国哲学,如此而且可得新世界学统。孔子代表中国古来最好的传统,罗素代表西洋历来最好的传统,列宁代表世界新的方在开始的传统……合孔子、罗素、列宁而一之的新体系定是新世界中的新中国的新指标、新象征。”张氏的固执态度,不断招致原新启蒙阵营以及中共高层的批评,后来不得不做出了“态度暧昧”“立场原则不坚定”“敌我分明不清”“与党的路线不能配合”以致“混乱了战线,漠忽了视听,使一些青年们迷失了方向”之类的反省。
新启蒙运动的马克思主义传统化探索以及启蒙过后的反思,已反映出一个不争的事实: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国的复杂局势,已无法用一个单纯的“传统化”所能解决;日渐分化的民族心理,也不可能用一个已被理想化了的“孔夫子”所能整合,任何超越现实力量、回避客观矛盾、构织一个无限包容的普世文化体系的努力,都将是徒劳。况且,新启蒙运动落幕之时,已值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此时,国内民族危机尚未解决,而阶级矛盾早已激化,包括思想文化在内的各个领域都已展现出新旧两个“中国”的酝酿与较量,斗争的复杂程度,已远非新启蒙运动发动之时所能比拟,毛泽东也已指出:“中国是向前的,不是向后的,领导中国前进的是革命的根据地,不是任何落后倒退的地方。”该形势下,启蒙人士更应审时度势,依托真正合乎时代潮流的阶级力量,投身于现实的斗争实践之中,才能真正认清中国国情的本质,完成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合理建构。
(作者简介:庞虎,厦门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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