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精神分析的视野下,齐泽克力主“重述列宁”而非“回到列宁”,也就是拒绝眷恋列宁那个时代的符号,拒绝其不彻底的反映论与哲学党性原则的背离,而是回到“实在界”的列宁——这是一个乌托邦意义上的列宁,同时也是一个面向未来的“具体的普遍性”的列宁。
关键词: 齐泽克/“重述列宁”/反映论/哲学党性原则
特殊性与普遍性不但是现代哲学的重要范畴,也构成了精神分析探讨的主要问题。精神分析致力于撇开“梦的内容”直取形式的分析方法构成了精神分析的内核,这一方法就包含了哲学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当代左翼学者齐泽克不但继承了拉康后期的精神分析理论的内核,而且致力于将精神分析的方法运用于现代哲学和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分析当中。在《重述列宁》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中,齐泽克通过其精神分析的视野,告诉了我们另一个不同版本的列宁:即一个精神分析视野下的列宁;一个“新的”不同于以往左翼和右翼眼中的列宁;一个“生成的”和“创新”的列宁;一个具体的普遍性的列宁。
一、从否定的普遍性到具体的普遍性
要阐述和理解齐泽克有关哲学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观点,就必须联系他与拉克劳和巴特勒三人之间在后马克思主义旗帜下所展开的那场著名的争论,即他们于2000年前后出版的《偶然性、霸权与普遍性》一书中所折射的偶然性与普遍性之争。可以说,这一争论不仅延续,而且深化了传统哲学有关普遍性和特殊性问题的争论,将哲学的普遍性的理解推向了一个更高、更深的境界:从此,在后马克思主义的大旗下,普遍性和特殊性,或共性与个性,抽象与具体之间的关系不再表现为黑格尔所谓的“绕口令”般的“对立统一”,不是主体与客体之间在物质或自我意识之名义下的思辨的统一,当然也不是列宁在《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1908)(以下简称《唯批》)中所提及的在高度抽象的“物质”前提下的存在与意识之间的统一,而是在“异质性”(heterogeneous)基础上的普遍性和特殊性问题。更有甚者,与拉克劳和巴特勒相比,齐泽克干脆直接宣布“普遍性”的死亡:即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普遍性”;甚至连“普遍性”这一名字是一个空名,即“空能指”也是不存在。如果一定谈及“普遍性”这一概念,那么,普遍性将是在对特殊的否定的基础上而“回溯”出来的。正因为此,根本就不存在传统哲学论及的那种抽象基础上的普遍性,所有的普遍性都是“具体的普遍”。那么,齐泽克又是如何论及这一普遍性呢?
众所周知,在《偶然性、霸权与普遍性》中,拉克劳提出了一种霸权的普遍性,他所主张的是一种外在建构的普遍性。这一普遍性虽然并非像巴特勒和齐泽克所说的那样是一种先验—先天的形式,但其普遍性是建立在虚空能指的基础上,这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拉克劳一再强调,他所谓的霸权中的“对抗”既是先验的,也是经验的。正因为此,作为霸权构成的核心概念“空能指”也并非纯粹的先天形式,而是来自于他所谓的“具体的抽象”。之所以把这些核心概念称为空能指,是因为“没有任何必然的东西附着内容,他们仅仅命名一种历史有限性经验的肯定对立面:作为一种广泛的不公正感觉的对立面的‘正义’;当人们面对普遍的社会混乱时,就是‘秩序’;在反社会的利己主义盛行的环境中,就是‘团结’,等等。当这些概念引起既存系统的不可能的完满性时,在不同的时候,它们能认同于各种不同以及对立集团的社会或政治目标……此时霸权斗争发生了,并最终证明是偶然的或短暂的依附之物的出现”。[1]因此,建构的普遍性或曰“具体的抽象”是理解拉克劳霸权逻辑的核心。
然而,对于拉克劳霸权的普遍性规定及其特征,齐泽克并不完全的赞成。齐泽克依赖黑格尔的否定的辩证法来反对拉克劳的霸权理论。如上所述,在拉克劳的霸权的普遍性中,拉克劳是站在建构论的立场论述其霸权普遍性的,尽管这一霸权的建构是偶然性的“外在建构”(constitutive outside)。但对齐泽克而言,他似乎更多地是从否定的角度来看待霸权的普遍性的。如果说拉克劳的霸权理论最终是通过等价逻辑与差异逻辑,通过排除其他特殊的内容而获取普遍性,并占据普遍性的空位的话,齐泽克则认为,从来就不曾存在拉克劳所谓的“虚空的普遍性”。不是通过拉克劳所谓的“等价与差异”逻辑而获取某种虚空的普遍性,而是必须通过“激进的错位”,也即“某种更为激进的不可能性或原始的压抑”,才能出现普遍性的形式。这里,“激进的错位”、“激进的不可能性”或“原始的压抑”其实都是“否定性”的同义词,也即只有通过“否定”才能使普遍性的形式得以浮现。齐泽克说:“在它的普遍性上,形式总是像一根脐带那样扎根于一个特殊的内容——不仅在霸权的意义上(普遍性永远不是空的,它总是被某种特殊的内容所修饰),而且在更为根本的意义上,普遍性的形式也是激进的错位,某种更激进的不可能性或‘原始的压抑’而出现的。最终的问题不是哪一种特殊内容支配着空的普遍性(并且在争取霸权的斗争中,排除了其他特殊的内容),而是哪一种特殊内容必须被排除,以便普遍性的虚空形式能够作为争取霸权的‘战场’而出现?”[2]换句话说,霸权的普遍性形式并非拉克劳所谓的在等价链基础上形成的“空能指”,不是一个有待某个特殊内容去填补的空位,而是一个特殊性斗争的“战场”。甚至可以说,如果拉克劳和齐泽克在肯定霸权的普遍性的虚空特性这一点上类似的话,那么,在如何对待和理解这一“虚空”的普遍性上则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拉克劳采取的是建构论的立场,要求某个特殊内容去填补这一虚空的能指;而齐泽克认为,这一“空能指”普遍性的形成非但没有使得争取普遍性的霸权斗争偃旗息鼓,它反而引发了更多的纷争。那么,这个纷争是如何引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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