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情理结构”的哲学价值(2)

儒家“情理结构”的哲学价值(2)

孟子的四端说颇为整全。“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的表述,在四端的每个情境中其实都包蕴了潜在的理性评价,但“情理结构”的内在构成却各有差异。恻隐之心当中的情的要素更重,羞恶则次之,辞让更次之,是非最末;反过来说,是非之心当中理的要素更重,辞让则次之,羞恶更次之,恻隐最末。孟子通过列举的方式,展示出仁义礼智之端的情理成分之差异,仁偏于情,智重于理,义更近于仁,而礼更近于智。然而,从人类而非动物的基本情感来看,羞恶似乎要比同情更为基本,但孟子却确立道德的最终根源为恻隐,恻隐之心由此被视为四端的发端,也是羞恶、辞让与是非之心的始端。这样,孟子就把同情心作为道德的终极来源,这种思想与西方情感主义伦理学相当接近。同时,孟子也将情视为积极情感,所以才是向善的,不仅性善,而且也是情善。于是,作为道德端绪之“情”的一种,恻隐之情就被视为典型的积极情感,羞恶之情尽管是消极的,但也被转化为积极的道德动力。如此看来,孟子恰恰从生物性出发,将恻隐视为本源化的情感根基,这就为人类道德情感提供了共通的人性论基石。

进一步的问题是,恻隐、羞恶、辞让与是非之心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四者并不是平行对等的,从恻隐、羞恶、辞让再到是非之心大致有个推展的程序。恻隐之心是直接而即刻发自内心的,看到匍匐的孺子将要落井便“自觉”而发,并不是要做样子给乡党朋友们看。羞恶之心则是怕被外人看而产生的,“恶其声而然也”,抑或为别人感到羞耻而滋生。但无论是“他者对我”而察觉到害羞,还是“我对他者”而感觉到厌恶,羞恶之心都是“觉他”的。辞让之心更来自人与外人之间的关联,并期待“我对他者”与“他者对我”的交互规定:我让给你,你也让给我。发展到是非之心的最高阶段,尽管道德判断出场了,但(理性推理的)知对错与(情感接受的)赞同否几乎同时生成,情理仍是交融的,而且还超越了自我与他者的界限达到“觉自”状态。总之,从“自觉”“觉他”到“觉自”的扩展,虽并不是环环相扣的递进关系,但由低向高的拓展顺序仍基本无误。整体观之,四端的顺序还是从恻隐之心开始、经由羞恶与辞让之心,最后达及是非之心。孟子在两千多年前就发现了人类情感发展的这种人类智慧。

实际上,在儒家看来,“情”在人性结构中扮演的角色是一始一终的,既是发端又是终端。所谓“始”,就是“道始于情”,这是人性结构的根基所本。此处之“情”,不仅是人类普遍源发的情状,而且也是人类根基共有的情感。所谓“终”,则为“孔颜乐处”,这是人性结构的境界追求。然而,现代意义上的孔颜乐处,在适度接受了科学世界观后被转化,它并非宋明理学所求的那种天道流行的“道德形而上学”,而是人与宇宙和谐共振的并包蕴了共通情感的“审美形而上学”。此种形而上学从现世经验中得以生成,在历史过程里继续塑造,进而生发出终极的先验架构,这才是儒家介于道与器之间并融会贯通的意义。所以说,儒家情感哲学的“执两用中”就在于:从现实出发上是“道始于情”,在生存境界上为“孔颜乐处”,所谓“执两”(一始一终)而“用中”(度的把握),这才是当今儒家创造性转化出来的当代智慧之一。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

责任编辑:蔡畅校对:董洁最后修改:
0

精选专题

领航新时代

精选文章

精选视频

精选图片

微信公众平台:搜索“宣讲家”或扫描下面的二维码:
宣讲家微信公众平台
您也可以通过点击图标来访问官方微博或下载手机客户端:
微博
微博
客户端
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