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24篇文章,有一部分写了开国明君和中兴之主的良苦设计,也写了一些良臣能吏的大义担当,比如严格限制官二代参加科考的赵匡胤、动用非常手段兴利除弊的雍正,比如凭自身正气和智慧创造良好政治生态的汤斌、用现代海权思维力争国家主权的吴大澂。
在政权创建之初,前朝败亡的教训锥心刺目,创立政权的人在很多方面都堪称明主,他们经验丰富,目光如炬。比如赵匡胤,虽然是靠军政权夺取天下,但他深知军政权不足以诠释合法性,就像欧阳修对“正统”下的定义:“正者,所以正天下之不正也,统者,所以合天下之不一也。”从周朝开始,为了矫正殷商的暴虐,就主张以德配位,一直到唐朝,唐人主张要直接接续周、汉道统,也就是以德为正的传统。在这个思想脉络中,贯穿始终的,是在合法性的序列中,把“正”排在“统”之前。“正”是以君子之仁德承接天地之仁德,获得了天地和百姓的认可,才成为君子之德,这个政权才具有合法性。所以宋太祖和宋仁宗,对天地和百姓,尤其是对生产和延续这套正统观念的士大夫,才心存敬畏,因为他们认可手中的权力来自于这些敬畏的对象。心里尊重,重在实施,宋朝在加强文治、制约皇权、平衡中央和地方权力、以经济繁荣缓解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等各方面,都体现了这种尊重。
本书中另外一部分篇章,呈现了大量明清官场的弊病,比如行政效率低下,官员唯上是从而欺下、唯利是从而瞒上,官场里满眼都是贪官、庸官、懒官、巧官。有奕劻这样的“交际花”,有曹振镛这样的官油子,还有陈演这样的闷葫芦。再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些典型不仅在明清有之,在历代官场中都不乏其人,确切地说是普遍存在于王朝末期的官场中。
为什么这些官员会扎堆出现,因为就像书中说的,“权力天生具有蹂躏制度的欲望,责任感很容易被趋利的人性侵蚀”。到了王朝后期,一些良好制度运行不再顺畅,钻制度空子的成本越来越低。从皇帝到大小官吏,守成思想渐生,因无能而抱残守缺,因贪图私利而采取鸵鸟政策,这就产生了庸官、巧官,庞大的官僚体系成了滋生腐败的温床。这样的政治环境,几个贪官就可以加剧腐败,何况巧用权力寻租的空间越来越大,越来越顺,这样的示范效应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容易积重难返。官员的功夫都用在哄好上级,巧瞒上级,因为各级官员的权力均来自上级。书中说,“当官位爵禄都成为大肆买卖对象时,官场会呈现塌陷式反应”。如果上司能保守官位永固也可以,问题是,即使是皇帝,如果把权力仅仅作为满足一己私利的工具,那他也不能保证合法性永固,何况是一个政权中的官位。
在中国的王朝时代,每逢朝代末期,土地兼并、军事割据、官场腐败、流民四起,数症并发。一个重要原因是各阶层利益严重分化,不平等现象尖锐凸显。这时,应该去除特权,缓解因权力集中和分配不均而造成的不平等,但是,在过去,没有一个政权能真正认可权力来自于广大民众,权力天然地向上集中,向少数人集中,这个趋势会随着制度笼子的松散越来越严重。书中《慈禧收礼》这篇文章,生动地讲述了为了权力平衡的需要,连慈禧也很无奈,甚至无法封住已开的口子。如果治病于未病,这种四处掣肘、无从下手的局面就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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