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结:中国传统文化经典与学术情境(3)

摘要:亚里士多德说,“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学术情境就是求真,中国古人就是要我们求真,这种求真不一定是一是一、二是二。我们是活生生的生命在求真,所以形成一本书的,也是古人活生生的生命,我们只不过是这种生命的链接而已。在这种生命链接中,我们的读书就是一种学术的情境,这种学术情境犹如朱熹所讲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关于“推敲”的故事更是典型,唐代诗人贾岛为了两句诗想了三年(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垂),那两句就是“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是“僧敲月下门”好,还是“僧推月下门”好?他一会儿觉得用“推”字好,一会儿觉得用“敲”字好,始终决定不下来。他白天黑夜都在想着这两句诗,甚至走路的时候,也一边走,一边做着推门和敲门的手势,仔细琢磨到底用哪一个字更好些。有一天,贾岛走在大街上,正在一推一敲地比划着,不知不觉撞着了一个迎面而来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人,这就是“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的文学家韩愈。韩愈问明了原因,想了一阵,对贾岛说:“在这句诗里,用‘敲’字比用‘推’字好。”贾岛得到了韩愈的指点,心里很高兴,便决定把自己的那句诗改成“僧敲月下门”。这种专心致志丝毫不苟且的精品意识,是我们学习经典中应汲取的精神力量。这就是博与精。

第二层关系:渐与顿的关系。渐悟和顿悟要结合。一个人只有渐悟没有顿悟,是求不得真理的,只有顿悟没有渐悟也不行。中国的学术史就是一个渐悟与顿悟的交替变迁史。孔子授学以“学而时习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均是渐习而求知,这是典型的渐悟派。渐悟可以积累知识,顿悟可以开启心智。一生没有几次顿悟,你就丢去了机会。我们总讲,机会是给有准备人的,如果在几次机会来临的时候,你没有顿悟,你睡着了、稀里糊涂过去了,那很遗憾,你的一生就会稀里糊涂地过去。

与渐习对应的是顿悟。据《坛经》记载,禅宗五祖弘忍传法,弟子神秀最为优秀,作了个偈语给众僧修习,叫“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有一个柴房小僧惠能认为不佳,又作了个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原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前者明“渐”,后则倡“顿”,由此而被弘忍激赏,后来把衣钵传给了惠能,成为六祖。惠能南行传教,于是禅宗有了“南能北秀”与“南顿北渐”之说。

这种顿悟思想也影响了中国的传统学术,比如宋代“程门立雪”的故事,就是典型。

据《宋史·杨时传》记载:“游酢、杨时初见伊川(程颐),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既觉,顾谓曰:贤辈尚在此乎?日既晚,且休矣。及出门,门外之雪深一尺。”这表面说得玄乎,其实有内在的合理性,因为程颐见游酢、杨时如此求知若渴,坚忍不退,所以并不指教,喻示有如此好学精神,自必有成的内在意义。顿悟启迪智慧,激发主观能动性,揭示了一种在求知求实之上的精神超越。我时常讲,理科生最好的老师是实验室,那么文科生最好的老师在图书馆,商科生最好的老师在股票市场。真正的老师们只是早读了一点书而已,“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有这样的心智,何艰不克?果然,杨时回去以后传道给李延平,李延平传道给朱熹,三代而传朱熹,朱熹就变成大学者。

第三层关系:得与失的关系。学习经典,无非是要有获得,而经典本身给我们的诸多训示,也强调人生有“得”,无论是“得利”,还是“得道”。然而,获得容易,舍得难,舍得就是舍去获得,即“失”。孟子主张得利而不能忘义。在选择的时候,是得“义”再得“利”,没有人说不要“利”。任何人做事都要有一种进取心,要有利益,利益驱使是毫无疑问。但是,都得了会糟糕,韩愈在《进学解》中说的“贪多务得,细大不捐”是人学习和生活的弊病。不能全都想得到,“得”和“失”是得真理的一个奥妙。“得”大家都知道,但是“失”更有学问。“失”不是自然的流失,而是主观地丢失。惠子在梁国做宰相,怕庄子夺他的相位。庄子说,猫头鹰看到死老鼠想吃,但是小凤凰哪想吃死老鼠啊,所以这个相位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死老鼠”而已。我们只要把利禄把当成“死老鼠”也就好了。所以一定要注意,贪多务得是大坏事。

责任编辑:叶其英校对:李天翼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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