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数字贸易创新发展

[中图分类号] F752； F4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529-1445（2025）07-0034-05

数字贸易以数字技术为支撑、数据为关键生产要素、数字服务为核心，涵盖数字订购贸易和数字交付贸易，是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数字化的集中体现。随着全球数字技术和数字经济蓬勃发展，数字贸易作为全球贸易中最活跃的部分，已经成为贸易创新的新沃土、贸易利益竞争的新赛道、贸易战略竞争的制高点和贸易规则制定的焦点。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强调：“创新发展数字贸易，推进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建设。”“十五五”期间是推进我国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时期，积极把握全球数字贸易发展机遇，促进数字贸易改革创新发展，对于塑造外贸发展新优势新动能、加快建设贸易强国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跨境电商成为推动外贸增长新动能

“十四五”以来，我国跨境电商强势崛起，实现两位数高增长，规模自2020年起连续居世界第一位。2024年，跨境电商进出口总额2.71万亿元，同比增长14%，占外贸比重6.2%，其中出口约2.15万亿元，增长16.9%；全国165个跨境电商综试区的进出口额占总量比重超过95%。跨境电商在我国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中的作用日益凸显。

跨境电商由B2C（企业对消费者）向B2B（企业对企业）发展，在促进境外消费回流、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维护供应链安全稳定中的作用日益彰显。我国跨境电商贸易已覆盖220个国家和地区，除美欧传统市场外，《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所形成的区域大市场等成为新的增长点。目前，B2B模式在跨境电商中占比超过2/3。除日用消费品外，大量的机电装备等工业品、能矿资源产品等在平台交易，有效提升了贸易效率和供应链数智化水平。我国建设的海外仓数量超过2500个，海外仓的快速发展增强了全球进口商品的供给能力，把更多高端消费留在国内，扩大了国内消费需求。

融合化、全链化成为跨境电商转型升级的新趋势，平台企业已经成为全球供应链的重要组织者、管理者和掌控者。在初期发展单一货物贸易的基础上，我国跨境电商已形成货物贸易与服务贸易融合发展、产业互联网与消费互联网融合发展，并向各产业领域渗透的新一代综合型电商平台。平台企业利用海量数据和算力算法的优势，整合供应链上下游资源，构建产业、贸易、创新的生态链。一个大型电商平台可以聚合数万家实体店，服务数百万家中小企业，为供需双方提供研发设计、生产制造、展示交易、电商直播、仓储物流、金融信贷等服务，从而形成完整的产业链供应链生态。

平台的国际竞争力显著提升，助力国内企业在开拓国际市场中大显身手。我国跨境电商企业数量和规模都居世界前列，跨境电商企业超过12万家，过去五年跨境电商贸易规模增长超过10倍，市值超10亿美元的数字平台企业已超过200家。平台企业在助力地方工业产品、农业特色产品“出海”中发挥重要支撑作用，尤其是大型平台企业构建全链化的贸易生态，使众多中小微企业、个人广泛参与国际贸易，有效解决了中小外贸企业订单难、退税难、融资难等痛点，推动了普惠贸易发展，扩大了贸易福利。越来越多的制造商依托平台的数据资源，面向国际市场进行新产品研发和销售。同时，帮助国外品牌快速进入我国市场，成为“引进来”和“走出去”的重要力量。

数字交付贸易推动服务贸易结构升级

“十四五”以来，我国数字交付贸易保持高速增长，规模显著扩大，质量显著提升，其中数字服务出口全球占比增至5.1%。

数字交付服务出口实力增强，经济、社会、文化等综合效益显著提升。一是知识密集型生产性服务占主导地位，并成为服务贸易的主要顺差来源。从细分领域看，规模居前两位的其他商业服务和信息通信技术（ICT）服务是服务贸易的最大顺差项。二是数字技术出口实力显著增强，惠及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随着我国数字技术创新能力快速提升，我国的数字技术出口大幅增加。云服务、区块链、搜索引擎、卫星导航与位置服务等数字技术在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加快布局，数字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水平大幅提升。三是数字产品出口竞争优势突出，成为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载体。2024年我国自主研发游戏海外市场全年实际销售收入达185.57亿美元，同比增长13.39%。电视剧在中国电视节目国际贸易中占比已超过70%，远超其他节目形态，并已出口到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四是数字服务出口市场不断拓展，微信、支付宝在全球广泛应用，已经成为跨境消费的主要支付工具，远程医疗、教育覆盖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有效提升了当地医疗教育公共服务水平。

服务外包逐步迈向价值链高端，吸纳大学生就业能力增强。离岸服务外包是我国数字交付服务出口的主要方式，占数字交付服务出口的2/3。该领域知识密集度高，是吸纳高校毕业生就业的重要领域。知识流程外包成为服务外包增长最快、规模最大的领域。截至2024年11月底，我国服务外包累计吸纳从业人员1662.8万人，其中大学及以上学历1087.5万人，占65.4%。

我国发展数字贸易综合优势突出

我国发展数字贸易具有显著优势。一是数字技术和数字基础设施处于世界一流水平。5G、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数字技术发展迅猛，面向全球重点国家的信息高速通道基本建成。截至2024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1.08亿人，互联网普及率达78.6%。二是数字经济产业基础坚实。我国数字经济规模仅次于美国，居世界第二位。《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研究报告（2024年）》显示，2023年中国数字经济占GDP比重达到42.8%，对GDP增长的贡献率达66.45%。我国也是全球电商交易规模最大、渗透率最高的国家。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2024年发布的数据显示，我国网络零售额约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1/3。三是超大规模市场创造了丰富的应用场景。市场优势为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创造广阔空间，加速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的产业化应用，也将培育出越来越多的世界级平台企业。例如，远程办公、教育、娱乐、医疗、会展、移动支付等数字平台空前发展，成为数字贸易发展的新动能。四是完备的产业体系为产业互联网平台提供丰富场景和数据资源。巨大的消费市场、产业规模和完整的产业体系，使我国成为全球数据产量领先的经济体之一。产业互联网平台和消费互联网平台融合发展，将促进数据的存储、传输、加工、分析、交易等全产业链发展，为数据贸易发展提供基础支撑。五是人才储备丰富。我国大学生、研究生规模居世界前列。截至2024年，高等教育在学人数4763.19万人。这将为各领域的数字贸易提供人才支撑，尤其在人工智能的数据标注产业中具有独特优势。

重大挑战不容忽视

从国际层面看，一是地缘政治影响导致国际市场不确定性增加。美日欧仍是我国数字贸易的主要市场和服务外包的主要来源地，但由于美国“脱钩断链”“小院高墙”政策等因素影响，服务外包企业订单下降。二是一些国家和地区出台的跨境电商限制政策对平台企业海外发展带来不利影响。例如，2025年5月2日，美国正式终止了对来自中国价值不超过800美元的小额包裹给予免征关税的政策；2024年8月1日起，巴西政府开始对价值不超过50美元的进口商品征收20%进口税；欧盟颁布《通用产品安全法规》对消费品提出更严格的安全要求；印尼禁止将社交媒体作为商品销售平台，等等。三是数字贸易规则不统一的挑战仍然严峻。促进数字贸易自由便利、开放数字环境、增强商业和消费者信任日益成为全球数字贸易的规则基础。促进跨境数据流动、源代码保护、数字品非歧视性待遇是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的重要议题。目前，世界贸易组织已针对电子认证和电子签名、电子合同、电子发票等13个议题达成共识，将继续就电子支付、电信服务、使用密码的信息通信技术（ICT）产品和发展等悬而未决的议题进行磋商。

从自身发展看，一是数字贸易的规模、盈利能力、效率方面与发达国家存在差距。我国数字贸易发展水平与美欧等发达国家和地区仍有差距。我国经济规模位居世界第二位，然而数字贸易规模与美国相比还有较大的差距。《中国数字贸易发展报告2024》显示，2023年美国数字化交付服务出口6492.6亿美元，中国出口2070.1亿美元，是美国的31.9%。二是数字企业综合实力与美国仍存在差距。截至2024年，全球有1453家独角兽企业，我国和美国分别占23%和48%。三是从要素供给看，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数字技术领域的人才短缺问题突出；人力、土地、融资、税收等综合成本上升导致承接国际服务外包的竞争力下降。

推动数字贸易改革创新发展

推动数字贸易高质量发展，要求我们以高水平开放为引领、以改革创新为动力，进一步优化数字贸易发展的政策环境、法治环境、市场环境，提升数字治理监管水平。夯实数字经济产业基础，提升数字平台竞争力，推动跨境电商转型升级，做大做强数字交付服务贸易，全面提升数字贸易国际竞争力。

推动数字贸易高水平开放，营造有利于发展的营商环境。当前，全球数字医疗、云服务、社交媒体、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新业态及跨境数据流动呈现高增长态势，成为引领经济发展的动力。据麦肯锡咨询公司预测，数据流动量每增加10%，将带动GDP增长0.2%。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测算，数据流动对各行业利润增长的平均促进率在10%，在数字平台、金融业等行业中可达到32%。因此，提升开放水平是数字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一招。积极参与世界贸易组织、二十国集团、亚太经合组织等多双边和区域数字贸易相关规则制定，营造开放、公平、公正、非歧视的数字发展环境。对接《全面进步协定跨太平洋伙伴关系》（CPTPP）、《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积极推进加入进程。继续扩大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开放，缩减外资准入负面清单和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完善数据跨境安全自由流动、电子认证与电子签名、无纸化贸易、接入国际互联网等政策措施，完善数字知识产权保护、个人隐私保护、网络数据安全等法律法规，创新数字贸易监管方式。

促进数字贸易开放创新合作，推动“数字丝路”走深走实。加强数字贸易合作已成为各国广泛共识，也成为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互利共赢的鲜明标志。我国已与150多个国家、30多个国际组织签署200余份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与17个国家签署“数字丝绸之路”合作谅解备忘录，与30个国家建立“丝路电商”双边合作机制。应继续深化该领域的合作，同时扩大与东盟国家、中亚国家、金砖国家、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等数字贸易合作，推动数字基础设施联通、数字贸易规则对接和技术标准互认，构建可信任的数据流通圈。推动建立数字领域国际合作机制，加强人工智能、大数据、跨境结算、移动支付等领域国际合作，深化数字基础设施互联互通。

做大做强平台企业，构建平台主导的产业、贸易和创新生态。《全球数字贸易发展报告2024》数据显示，2021—2023年，全球数字贸易占国际贸易总体规模的比重由19.6%上升至22.5%，年均增速达6.2%。同时，全球电商平台企业呈现巨型化特点，并购案日益增多、市场集中度提升。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平台经济发展观察（2024年）》显示，截至2023年全球市值超百亿美元的互联网平台59家，价值总额12.9万亿美元。可见，超大规模平台越来越成为一个经济体数字贸易竞争的决胜力量。平台不仅降低中小微企业开展贸易的搜寻成本和交易成本，提供多元灵活的就业形态，而且打造了产品创新和产业创新的生态。《中共中央办公厅 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数字贸易改革创新发展的意见》指出，“培育一批具有较强创新能力和影响力的数字贸易领军企业”“支持数字平台企业有序发展，在引领发展、创造就业、国际竞争中发挥积极作用”。为此，应继续支持电商平台规模化、高端化、全链化发展，加强海外仓建设，规范直播电商发展，提升平台的资源整合能力和数据服务能力，打造引领产业贸易发展的供应链和数据链生态。促进产业互联网平台与各行业融合渗透，构建大中小企业相互促进、协同发展的良好生态，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不断扩大应用场景，构建以平台为核心的数据开放共享机制、数据驱动创新模式和数据产业链。完善平台治理体系，健全数据确权交易、安全评级、分类管理、隐私保护、消费者权益保护等法律制度。

促进数字贸易与产业深度融合，夯实数字贸易发展基础。一是依托我国产业集群优势，大力推动“跨境电商+产业带”模式，使电商成为带动当地特色产品“出海”的中坚力量。推动大型跨境电商平台向“货物贸易+服务贸易”“产业互联网+消费互联网”转型，打造具有竞争力和控制力的供应链体系，为提升我国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性水平发挥重要支撑。二是结合我国数字产业优势扩大数字技术、数字产品、数字服务和数据服务出口。发挥5G、云服务、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领先优势，扩大向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技术出口，帮助发展中国家建立信息化产业体系；推动游戏、动漫、影视等数字产品领域的自主创新，扩大服务出口，提升中华文化对世界的吸引力和影响力；发挥医疗、教育、体育、数字支付等领域优势，扩大数字服务出口规模；发挥我国的数据存储、算力加工等综合优势，发展离岸数据服务中心，释放数据贸易新增长点。三是大力发展服务外包，提升数字交付服务出口能力。努力为服务外包企业降税减负、降低综合成本，利用国产化替代战略释放国内服务外包需求，促进企业做大规模和数字化转型。

增强东部地区带动作用，推动数字贸易区域协调发展。《中国数字贸易发展报告2024》显示，2023年，东部地区可数字化交付服务进出口规模达3530.7亿美元，全国占比高达91.5%。进出口规模排名前五位的省市为上海、广东、北京、江苏和浙江。继续做好东部带动中西部这篇大文章，构建东中西部相互协同、优势互补的数字贸易价值链体系。尤其是依托区域中心城市的企业、技术、人才、管理、国际网络等综合优势，努力向西部地区释放外溢效应，形成“总部+基地”等协同发展模式，将中西部地区的低成本优势、资源优势与东部地区的技术、市场和数字产业优势结合起来，形成优势互补、协同发展的机制。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人类文明视野中的西方现代化研究”〈项目编号：22VRC198〉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四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2.

[3]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学习纲要（2023年版）[M].北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23.

[4]习近平经济文选（第一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25.

（作者简介：王晓红，北京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