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强：当前的经济形势和金融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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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家都知道，美国次贷危机演变为金融危机，而且现在很明显的迹象可能要打击美国乃至世界的实体经济。那么客观地说，美国金融危机对我们中国也产生了巨大的冲击。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把握国际国内宏观的经济趋势，就非常重要。

今年3月初“两会”上，我就通过全国政协递交过两个提案。一个提案很多人都知道，就是关于单边征收印花税的提案。当时为什么提出这个提案呢？根据证券市场的数据分析，去年一年全部上市公司的分红总额，大大低于上交的印花税总额，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特别是今年的市场比较低迷，要是这么征收印花税的话，那么对市场发展是非常不利的。我们这个提案的提出，在大盘4月20号左右本来已经破了3000点，拉回来了。即将二次破3000点的时候，财政部经过国务院批准，终于推出了大幅下调印花税的提案。跟这个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去年5月30号，中国股市引发了一场大地震，大盘跌停板。为什么？就是前一天晚上夜里12点，新华社发了一个通稿，大幅提高印花税，从千分之一提到千分之三，而这次是大幅下调，从千分之三调到千分之一。后来财政部专门给我发了一个文件，对这个提案专门做了答复。另外后面写到一句，单边征收印花税的问题正在积极探讨当中。所以在9月18号，美国由于金融危机的加剧，美国股市大幅暴跌，导致全世界股市都大幅暴跌的过程中，我们在那天晚上推出了单边征收印花税的政策。第二天大盘全国涨停板，不仅所有的股票涨停板，所有的基金、权证都涨停板，出现了历史上少见的情景。

我提交的另一个提案是关于认真总结美国次贷危机的经验教训，防范中国金融体系风险的提案。实际上就是关于中国金融安全的提案。当时我们就认为非常重要。后来，我收到了人民银行总行的回复，说明了他们在防范风险方面做了哪些事情。但是客观地说，在美国金融危机不断恶化的过程中，有一些人一开始还是认识不足，思想准备不足。特别是这次金融危机是在全世界经济景气周期可能即将过去，普通出现经济衰退迹象的情况下爆发的。所以现在金融危机对我们国家不仅金融领域，包括实体经济，实际上已经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当前经济形势和政策形势

那么今天大家请我来讲金融形势分析，但是就金融讲金融，实际上很多事情是讲不清的，所以我把思路放宽一点，先看看我们经济形势和政策形势，从这个角度再去分析金融。如果大家听了以后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交流一下。

我先从经济的角度给大家介绍一下情况。这张图是中国经济运行了几十年的一个总体的图谱。1978年以前中国经济是大起大落，运行极不稳定，主要的原因是由于极“左”导致的连年的政治运动，经济不断遭受冲击，这里面有很多故事，很多事件，时间关系不多说了。90年，如果划一条线，中间这段是改革初期，我们经济运行出现了小幅的波动，没有暴涨，没有暴跌。主要是我们改革初期主要围绕政府与企业之间的放权收权做文章，为了调动企业积极性，适当给企业下放一部分经营权。但是这个经营权下放多大，谁也说不清，只好摸着石头过河。在实践中出现一放就乱，一收就死，恶性循环，就导致政策频繁变动，所以就影响了经济发展。

1988年改革整整10年时，在我们经济社会中就出了一个跟金融有关的大事件，就是那年的抢购风潮。老百姓每天早晨跑银行门口排大队提款，像我们学校院里有一个信用社，有一天开门不到两小时，钱就提光了。如果这个情况蔓延开来，在中国就要爆发一场金融危机。所以总行当机立断，立刻推出了保值贴补率的政策，稳定了存款。

老百姓为什么会突然恐慌了呢？主要原因是我们在改革过程中，双重体制、双重价格产生了巨大的利益诱惑、巨大的差价，使人铤而走险，出现了一批官倒。所以我们要想铲除官倒，就要消除差价，就开始实行价格并轨。但老百姓做另外一番理解，价格并轨就是价格大幅度上涨，所以老百姓一下子慌了。这一场抢购风潮就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金融问题，1988年我国爆发了严重的通货膨胀。这是改革以后历史上第一次非常严重的通胀。那次通胀严重到什么程度呢？1987年当时物价指数是百分之七点几，按照当时的利率水平，基本属于正常。可是1988年物价就被拉升到18.8%。这个物价就是居民消费价值指数，通胀率就用它来表示的，简称CPI。18.8%是什么概念？2007年物价连续上涨了一年，我在当年年底迫不得已推出了从紧的货币政策，可一算账去年的物价才4.8%，所以18.8%是多么严重。基于这种情况，我们当时就推出了治理整顿三年的政策，就是全力以赴，政策全面收紧，打压物价，压通货膨胀。治理整顿三年的政策，到现在正好20年了。

大家都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所以我也想介绍一下我是怎么理解科学发展观的。从1988年到现在，20年的时间里，我们治理整顿三年加上宏观调控，长达11年以上。由于1993年这轮治理整顿三年，政策全面收紧，经济连续下滑了7年，低迷了9年。在20年的时间里，中国真正经济发展才有几年？为什么我们在经济增长过程中，动不动就要治理整顿而且还不整顿不行？如何理解发展才是硬道理，如何理解科学发展观，都是值得思考。

1988年的控制通胀靠行政命令的传统办法，政策收紧，压缩需求，通胀就压下来了。因为那次通胀的性质是需求拉动的通货膨胀。这一年物价一压到底，一落千丈。但是没过两年，又出了一轮更为严重的通胀，这一轮通胀属于金融问题，相关的政策对现在都有一些影响。实际上1990年以后，由于政策紧，经济出现了明显的下滑。1988年GDP增长是11.3%左右，1990年已经大幅下滑到了3.8%，大家可以想想，我们去年的GDP也是11%以上，如果到明年一下子滑落到3.8%，我们能不能承受？现在如果出现这个局面，是难以承受。因为社会、经济、历史条件完全改变了。由于经济的滑坡，1990年以后治理整顿三年还没有结束，我们就出现了连续的利率下调，而利率的下调是放松的金融政策，就是为了促进经济。看看这段政策历史，跟现在是不是很相似？我们今年实行从紧的货币政策，这个方针还没有执行多久，可是9月份以来，在短短一个半月时间，利率已经三次下调。所以历史是极其相似，有很多经验完全可以借鉴的。在政策完全放松的情况下，1991年出现了经济大幅度拉升，到了1992年小平春天讲话，强调搞市场经济、发展是硬道理，结果举国上下大干市场经济，导致政策全面放松。所以在两年之内，GDP一下子拉升到14.2%，这是1990年以来最高的点位。但是经济快速增长，很快又导致了经济过热。而且在计划时期，经济只要高增长一年，立刻经济过热，第二年就滑坡。伴着这轮经济过热，我们又爆发了改革开放以来更严重的一轮通货膨胀。而且这一轮通胀非常难压，所以国家提出了治理整顿三年。

到了1994年，全国全年的物价指标通胀率已经高达24.1%，太高了，北京市当时高达27.1%。比如说老百姓兜里有100块钱舍不得花，明年这100块钱只能当70块钱用，四分之一被蒸发了，钱不值钱了。这么严重的通胀，中低收入家庭吃饭都困难。所以又进行了第二次治理整顿三年。

我们在打压物价过程中，发现这一轮物价很难压，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一轮通胀是由于经济过热导致的。经济过热使生产资料价格大幅度上涨，导致了企业采购成本居高不下，它只能在成品上加价，这样推动物价全面上涨。所以这一轮通胀，跟第一轮性质不同，实际上是成本推动型的通货膨胀。那么这种成本推动型的通货膨胀，客观来讲，就比较难压了。为什么？因为您拼命压物价，企业就拼命抗争，如果不抗争，最后压跨的不是物价，而压跨的是企业。那事后证明，实际上这轮高压政策，整整压了三年，一天都没有敢放松，那么终于把物价压下来了。到1995年以后物价明显回落，但是说实在，这轮压物价，我们牺牲是很大的，很多企业被压跨了，特别是国有企业。当时国有企业大面积亏损，有的企业甚至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国有企业每年一算帐，总盈利减总亏损等于总亏损。所以国有企业在当时新增GDP中的贡献率是零。当时国有企业亏损，有人以为是改革中国企的体制病导致的，其实情况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高压政策连续压通胀，企业撑不住了，最后导致我国经济连续七年大幅下滑。到1997年，我们经济已经滑落到7.1%，增幅砍掉一半。那么有人说，中国经济增长的7%，拿到美国不就是高增长吗？美国增长4%就算高增长了，为什么咱们一破了8%，经济就低迷了？这是由中国的国情决定的。

改革初期，我们曾经批判计划时期强调社会主义高速度极“左”，但批判的时间不长，因为我们认识到中国经济必须要高增长，经济发展必须要快，主要原因就在于中国人口太多了。经济领域最大的问题是人口问题。可是很多经济学家不研究人口问题。那么1976年以后我国实行独生子女政策，导致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的。比如实行了30多年的独生子女政策，是我国家庭结构变成421倒金字塔的结构。这种结构是极不稳定的，小皇帝、小公主，然后父母，然后奶奶、爷爷、姥姥、姥爷，一家六口人围绕一个小皇帝团团转，对他心理性格的培养、各方面的培养有什么不良影响就不用说了，关键是这种结构家庭结构使中国人口迅速老龄化。北京、上海几乎都进入老龄社会了，而我们的社保准备好了吗？社保还不完善。医保准备好了吗？也不完善，还需要继续改革。所以一进入老龄化社会，社会负担是相当重的。但是我们今后可能还要继续贯彻这样的人口政策。为什么？因为中国出生的人口太多了。1990年代有一个数据说，中国每年生出一个澳大利亚。这么多的新生儿都要吃饭，长大要受教育，大学毕业都要找工作。因为金融形势、经济形势的原因，今年的就业压力会更大。所以经济不高增长是不行的，满足不了人口的需求。1993年起经济每年滑坡一个百分点的时候，有一个专家做过测算说，中国的GDP每下滑一个百分点，全国就有200万工人下岗。这个数字不一定准确，但是二者之间肯定有高度的相关性，就是说中国经济不能太低迷。另外现在有的专家做了测算认为，中国的GDP新增的部分大概有六七个百分点被新增人口吃掉了。如果每年增长10%，去掉六七个百分点，那经济发展速度不就和美国差不多了吗，那算什么高增长？

这一轮严重的通胀虽然压下来了，但我们代价很大。当时我们动了汇率。当时我们研究得不深入，没有想到汇率跟通胀率会有什么关系。我给大家简单普及一下金融常识。人民币升值或者人民币贬值，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事情。我们大家理解的人民币升值是很狭窄的，因为它仅仅是对美元而言的人民币升值。

人民币升值还是贬值，主要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表现。一是通过汇率来表现。那么即使通过汇率来表现，它也不仅是针对美元而言的。比如说在三年人民币连续升值过程当中，与此同时，人民币对欧元是在贬值。这还有我国庞大的外汇储备结构调整的问题。所以现在有人说，如果当时我们升值之前多存点欧元，少存点美元，我们的外汇储备就不会损失这么大了，提前主动调整币种结构，可能就会规避这些损失。所以升值、贬值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