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接触到实质性新闻,美国记者很无奈
前往北京的旅途十分顺利,记者们被安排住在当时中国最好的宾馆之一民族饭店。不过,最初的兴奋很快被失望取代。尼克松与毛泽东的会见,没让任何美国记者参与报道,而在其他场合,除了事先安排的活动和拍照机会外,他们也不能报道各自感兴趣的东西。
“他们会见了20分钟,会见了两小时,在某某大厅会见了,谁参加了会见……就这么些干巴巴的信息。”美国广播公司的汤姆·贾里尔十分无奈,“我们想知道的是:他们讨论台湾问题了吗?讨论苏联了吗?讨论军事问题了吗?讨论未来贸易了吗?”
“无法接触到实质性新闻”的苦恼在记者中蔓延。“我们抱怨不迭,白宫新闻代表和尼克松的行政人员的反应只是耸耸肩,然后表示,‘我们是在中国,必须按照中国人的方式行事’。在这件事情上,媒体和白宫双方的关系越搞越僵。”丹·拉瑟说。
尽管限制很多,但对美国公众来说,中国的一切都是全新的,仍然可以做成不错的节目。芭芭拉·沃尔特斯当时为全国广播公司工作,是记者团中仅有的3位女性之一。她觉得,“有一些与政治不相关、而与社会生活方式有关的东西,对美国观众而言依然非常有趣。比如针灸,这种不用麻醉就能做手术的学问,令人难以想象。”
想办法甩掉中国“看管员”,偶有成功
中方对采访纪律要求严格,还体现在:他们给每位记者都配了一名陪同人员,美国记者称之为“看管员”。因为除了担任翻译、向导外,这些人还负责监督记者们遵守纪律。
“他们显然接受过严格审查,你别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美国广播公司的泰德·科佩尔请翻译“每到一个地方,都给我讲一个本地的笑话”,然而,“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我什么笑话都不知道’。”
芭芭拉却设法说服自己的翻译做了一次电视采访。虽然每个记者都被告知“不要采访工作人员”,但芭芭拉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翻译来到录像室,招手让摄影师过来,然后打开所有灯光。“翻译说,‘我不能接受采访’,可他已经出现在电视画面上了”。
还有些胆大者决定甩开“看管员”,独自出去闯闯。丹·拉瑟就有两次这样的经历。
“一次,我成功摆脱了看管员几分钟,走了不到四分之三个街区。摄影组往一个方向走,我走另一条路,让对方难以应付。我们计划在拐角处的小商店会合。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当看管员们赶来时,我们已开始拍摄。他们互相看着,有些迟疑,不想在阻拦我们的时候被拍下来。最后,他们还是表示,‘你们不应在这里,请赶快回酒店去’。”
另一次,拉瑟走出酒店,正好赶上一辆公共汽车靠站,灵机一动便跳了上去。“中国工作人员努力追赶汽车。我在没人照看的情况下坐了15到30分钟。到终点时,我想告诉司机,如果不介意,我将反方向坐回去。可惜我不会说汉语啊,为此一直感到特别遗憾!”
“尼克松不在乎报纸,他要的是电视盛宴”
随着时间推移,纸质媒体和电视台同行间的关系也趋于紧张。主要原因在于:白宫认识到了电视的力量,在访问中把电视媒体放在首要位置。《华盛顿邮报》的卡史丹的解释很直接:“尼克松想要的是电视的大肆报道。他不在乎报纸,他要的是电视盛宴。”
“唉,报社的人对我们非常恼火。《纽约时报》之前写了无数关于中国的报道,而在这里,我们电视媒体跑在了他们的前头,他们非常不快。”芭芭拉说。
电视台得到的偏爱,在尼克松登上长城时尤为明显——拍摄的最佳位置被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占据了。《纽约时报》的弗兰克尔在拍摄尼克松及其夫人时,则“被卡在了一个古老城垛的后面,只能透过石头间非常狭窄的缝隙向外观察”。
的确,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影像比中美联合公报的细节更富吸引力。按照基辛格另一位助理温斯顿·洛德的说法,“很明显,人民大会堂里的中国军乐队、尼克松在长城、互相祝酒、观看革命芭蕾……这一切画面都成为最吸引眼球的事情”。
《纽约时报》的弗兰克尔吃着吃着,就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在整整8天时间里,那些跟随尼克松访华的美国媒体人,有新鲜、兴奋,有失望、沮丧,有嫉妒、排挤,有挫折、疲惫。在他们的笔下、在他们的镜头里,曾经神秘的中国变得生动鲜活起来,这一切都是用夜以继日的努力换来的。
“美联社和合众国际社当时不仅要处理和传输自己的图片,还要为《时代》、《生活》和《新闻周刊》处理图片。我们要在暗室里一直呆到早上4点。为了保持清醒,我会短暂地回到房间,拿上几个中方提供的柑橘和自己的威士忌,再回到暗室继续冲胶片。”合众国际社的霍尔斯泰德回忆道,“可怜的中国看管员也没法休息。第三天大约早上5点,当我从暗室走出来时,只见他伸开手脚躺在地板上,说:‘先生,你必须休息一下,否则会死掉的’。”
在对中国之旅的最后一站——上海的访问即将结束时,尼克松为精疲力竭的记者们安排了告别宴会。《纽约时报》的弗兰克尔吃着吃着,便一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据弗兰克尔自己事后计算,8天时间里,他总共完成了3.5万字的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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