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村言论不仅仅“代表个人立场”

在中日关系当中，每当从大海的另一边传来关于南京大屠杀、关于慰安妇以及其他许多跟“皇军”有关的睁眼瞎话时，总会伴随着一种解释性的声音。此类言论仅代表发言者的个人立场，不代表日本政府——这种声明通常也是从海的那一边来的。

日前，名古屋市长河村隆一抛出“南京大屠杀不存在”说，引发舆论哗然之后，我们又一次听到了这种解释。但是问题在于，这种解释对中国民众而言，在逻辑上是说不过去的。河村是日本一个地方区域的民选行政长官，他的言论又是与中国的一个地方政府代表团举行正式会谈时发出的，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职务行为，何来“仅代表个人立场”之说？河村隆一在说出此番言论之后虽然会被说成所谓日本的“极右分子”，而实际上，这位市长却是日本民主党党员。而且在河村闯祸之后，给市长办公室打来电话或发来邮件表达立场的名古屋市民当中，超过三分之二是在表达对河村的支持。

事实是，名古屋尽管作为南京的友好城市已经有30多年历史，然而100年以前，这座城市的驻防军却是最早被改编为甲种使团的“大日本皇军”精锐之一。名古屋师团即第三师团，是1931年以来唯一从未离开中国战场的日军甲种师团。这支部队的一部分在1937年和谷寿夫的熊本师团以及其他日军部队一道参加了进攻南京的行动。

1945年，第三师团在上海向中国投降之后，便跟着他们的长官一道安然被遣送归国，他们当中那些在南京欠下血债的杀人凶手不但逃过了战争罪行审判，还可以在健康状况允许的情况下穿上皇军制服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而名古屋并不曾像广岛一样遭遇毁灭性打击，其所支付的战争代价无论就城市被毁坏程度而言，还是依市民伤亡计算，都远远不足以让名古屋牢记战争的痛苦，更谈不上反省自己参与的战争给别人带来的痛苦。这才是成长于名古屋本地的河村隆之会公然挑衅与前、不思反悔在后，且还能得到市民来电支持的原因。

自中日关系正常化以来，每当日本方面有人做出否定历史伤害中国人民族感情的言行，中国方面基本上采取的回应都是抗议“少数人的言行”、呼吁“有关人员”正视历史、寄希望于大多数日本人民。但是，对于多数日本民众而言，关于战争，他们选择的是遗忘而不是反省。沉默的大多数永远在沉默，不是他们害怕所谓右翼势力的骚扰，而是他们自己就不打算面对自己的过去——又不曾有人在日本推行过非纳粹进程，而认错本来多数情况下就不是因为受到内心良知的谴责，往往是被按住双手之后的不得已而为之。

当然，这并不是在反对寄希望于日本多数人民，甚至鼓吹不再对日本民众抱有任何希望。现阶段，稳定和发展中日关系是符合中国的利益的，只要这一前提还存在，中国当然应该尽力争取多数日本民众。而且这种争取如果足够成功的话，双边友好的民意基础可能对一些影响中日关系的现实政治经济负面要素形成修正。

不过，争取任何人都应该建立在正面激励和负面惩罚同时采用的基础上。中国如果真打算让日本民众的脑子里建立起关于战争历史等大是大非问题的值得尊敬的基本观念，就得先努力把那些既伤害中国人情感也降低日本人道德水准的混沌以及谬误清除出日本的舆论环境。

为达到这一目的，显然中国应该采取的措施不能止于一段时间的按下“暂停键”。因为“暂停”只是一个必需的态度，谈不上是对一种错误行为的惩罚。当然，在当下的中日关系框架内，不太可能找到中国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的对日方错误言行的惩罚措施，但即便如此，也必须将这一注定是缓慢而让人很不舒服的过程推进下去，因为这不但是为了捍卫中国的尊严，也是真正为了维护中日关系大局。

在这一过程中，任何现实的利益考量或者说利益忧虑都不应该被计算进入。很多事情都可以用来交换另外一些事情，但历史不行。对历史负责，必须具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著精神，否则便不但会背叛历史，也会使对未来的维护成为一件成本越来越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