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美国外交运用社交媒体的效用评估
迄今社交媒体已全面纳入美国外交的整体框架运行,社交媒体在服务美国外交目标,改善外交环境,增进与各国公众交流等方面的作用日益显现。
首先,社交媒体的外交运用有助于美国获取舆情信息,辅助外交决策。通过收集并分析国内外网民对信息发布的关注度和评价,可以作为制定外交政策时的依据和参考参考。社交媒体拥有广泛的用户群体,目前国务院在Facebook和Twitter上可通达1.5亿用户,(34)在社交媒体上关注美国政府的除普通网民外,还有众多政府机构、非政府组织、传统和网络媒体、意见领袖等,跟踪这些用户的反馈信息可帮助美国政府获取更大范围和更多层次的差异信息并扩展立体化的沟通渠道。“美国国务院现在密切监视五种语言的社交媒体,并时刻关注外交官们应结交的一些重要人物。有了如此重要的信息来源,外交官们就更能准确地估计事件的发展趋势,并及时采取应对措施”(35)。美国国务院公共事务局(Bureau of Public Affairs)快速反应处(Rapid Response Unit)专设一个工作组,负责监控社交媒体上那些可能影响美国国家利益的事件、动态及网民的反应,该小组每天发布一份简报,其关注重点是阿拉伯语、中文、英语和西班牙语的社交媒体内容。(36)通过社交媒体可以获取传统决策过程中所不能到达的人群和范围的信息,这对于当前美国外交决策日益精细化和多层次的需求无疑大有裨益。
其次,社交媒体的外交运用有助于美国阐释政策意图,寻求理解和支持。塑造有利的国际环境是美国外交的重要目标,对美国而言,这样的国际环境应当是了解、理解并接受美国的价值观、认可美国的主导地位、服从美国的战略安排。冷战期间,美国之音、自由电台等国际广播是向国际社会特别是那些“封闭社会”推广美国价值观、阐释美国政策意图的主要渠道,并在促成苏联东欧国家内部分化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冷战的结束从两个方面促使美国对其国际广播的定位和功能进行调整:一方面,美国外交的战略重点从应对苏联威胁转向确保美国实力的绝对优势和全球事务的领导地位;另一方面,寻求他国公众对美国政策的理解和支持成为美国外交的重要目标,公共外交地位进一步上升。在此过程中,适逢互联网技术应用的迅速发展和用户范围的扩大,推动公共外交与互联网的相互融合自然成为美国决策层的适当选择,社交媒体因其成本低、效率高、覆盖范围广而受到青睐。
第三,社交媒体的外交运用有助于美国影响他国舆论和政策。一般而言,各国内外政策的制订都或多或少会考虑公众舆论因素,而通过影响国内公众的利益判断和利益表达,从内部向外交决策部门施加压力,可以获得政府间谈判不能达成的效果。由于不干涉内政原则仍然是当今国际社会普遍认同和遵守的国际准则之一,影响他国国内舆论的手段选择有限,国际广播和人员交流等方式周期长、收效慢,而包括社交媒体在内的各种互联网信息传播工具实际上突破了主权国家用以固守国内社会和公众舆论的壁垒,迄今还没有哪一个国家的政府能够有效管理越境信息流动。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政府的外交决策部门和驻外使团在各国流行的社交媒体上积极活动,发布信息,与公众互动,通过驻在国媒体、意见领袖以及政治反对派扩展影响力。当前,美国在重点国家和主要社交媒体上排兵布阵已取得重要进展,如美国驻华使团在中国主要社交媒体网站开设的账号达42个,(37)同时美国将其倡导的“全球公域”、“互联网自由”等理念国际化,推动国际社会形成共识,向重点国家施压,要求各国政府放弃内容审查和访问限制,为美国影响他国舆论和政策提供便利。
尽管美国运用社交媒体促进外交特别是公共外交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但其有效性受各种主客观因素制约,目前所能达到的效果仍然是有限的。这种制约首先来自各国网民结构的差异,当前世界各国互联网普及水平参差不齐,如冰岛的互联网用户比例已经达到95%,在2011年修订宪法时可以通过社交网站来征求公众意见,但世界上仍有25个国家的互联网使用率在1%以下,如东帝汶的比例仅为0.9%,以至于该国绝大多数公众从未使用过社交媒体。(38)在那些互联网普及率低的国家,社交媒体的外交运用显然难以展开。
社交媒体在美国外交中的运用还受到目标国政府的互联网管理政策的制约,一些国家出于社会和政治稳定的需要,对互联网的使用制定了较为严格的管理政策,实行诸如实名制、监控网络言论、内容审查、屏蔽境外社交媒体的访问等措施。目前,美国驻外使团在这些国家的社交媒体上的行动较为审慎,尽量不直接挑战所在国的互联网管理政策,避免因某项具体的行动演变为双边的外交冲突或对抗,这可以理解为美国希望保留在各国流行社交媒体上的存在并培育影响力和可信度,更重要的是潜移默化的效果而非短时间的激变。在这种背景下,美国推行社交媒体外交的短期效果可能不会那么明显。
社交媒体在美国外交中的运用面临的另一个掣肘是如何在保护言论自由与尊重他国历史、民族、宗教等传统和现实之间取得平衡,避免对其他国家造成伤害,同时保护自身国家利益与外交声誉。在电影《穆斯林的无知》预告片被上传到Youtube之后,面对穆斯林世界的反美浪潮并导致大使遇害后,美国政府仍认为言论自由为美国公民不可动摇之权利,拒绝要求Youtube删除引发冲突的视频。美国和其他国家之间的意识形态、宗教、民族和政治制度等方面的差异和矛盾,在社交媒体盛行的时代,其爆发将更为频繁,展开更为迅速,破坏力更强,对美国的社交媒体外交活动也将形成更大的制约。
综上所述,一个显而易见的趋势是,互联网已经对世界产生深远影响,社交媒体也不仅仅是风靡一时,社交媒体与国际关系和外交的进一步融合将无可避免。迄今,美国政府已经建立了一系列较为完整的战略、政策和制度,推进了在国际主流及各国流行的社交媒体上的前沿部署,形成了较为清晰的运行模式,可以透过社交媒体平台将内容丰富、意图明确、针对性强的信息及时传递给各国公众,把握公共舆论对美国政策的认识、理解、误解甚至敌意,促进及时和充分的交流。中国是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应用大国,也是美国开展社交媒体外交的重点国家,应重视对美国驻华使团在中国社交媒体上活动的跟踪和研究,做到认清意图、发现规律、准备预案、趋利避害,以保障网络空间中美关系的健康发展,同时中国运用社交媒体开展外交活动时也可以借鉴美国的相关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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