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之哲学:无用之大用(2)

老子之哲学:无用之大用(2)

哲学作为一门科学,是古希腊智者建立的,其他民族的哲学思考未能实现这一飞跃。这就产生了中国本土文化有没有哲学的争议,以及能不能用西方哲学的框架来格式化老子哲学的问题。有没有哲学与有没有哲学科学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它们的联系是哲学科学的建立离不开哲学思想的产生,应是先有哲学思考后有哲学科学;差别在于哲学可以与哲学科学分离,有哲学可以没有哲学科学。黑格尔从科学体系的角度认为中国古代哲学严格地说还不算是哲学,他却不否认老子的思想是抽象思辨,具有哲学性。世界上任何民族都会有自己的哲学,都不会放弃对终极问题的追问。西学东渐以来,曾经有人认为中国没有哲学、逻辑学和科学思维,现在持这一观点的人数已经很少;在理论界和学术界,这一观点也失去了市场。但是,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确有一个如何阐述讲好老子哲学的问题。我们既不能妄自菲薄,照搬照抄西方哲学框架来分析老子哲学,又不能封闭僵化,仅仅按照老子哲学的概念、思维方式和逻辑推理来进行阐述。由于西方哲学研究比较深入,框架体系比较成熟,客观上处于强势地位,学习借鉴西方哲学的分析框架,运用西方哲学的一些概念范畴来比附和阐述老子哲学,是有积极意义的。譬如,西方哲学有一个实体概念,认为变化着的事物有一种永恒不变的基础,这就是实体。有人用实体来比附老子之道。从道是万物本原分析,与实体有相似之处,而道却是真实的存在,内含于天地万物之中,这就不同于实体的思想。又如,霍金提出“宇宙自足”理论,认为宇宙是无中生有。有人拿这一认识比附老子之无。老子确实提出了“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天才论断,而老子却没有用这一论断探讨宇宙学或自然哲学,而是回到了政治和人生领域。再如,海德格尔认为:“从存在论的范畴的意义来了解,自然就是可能的在世界之内的存在者的存在之极限状况”,以图破除人与自然、主体与客体的对立。有人运用海德格尔的自然比附老子之自然。但老子之自然既是道之本然,也是人之本然,并不是外在于人的另一个存在。因此,运用西方哲学框架分析老子哲学,一定要符合老子思想的本来面目,既不要为了中国哲学声誉而拔高老子,又不要为了适应西方哲学而在无意中贬低老子。

老子哲学具有本体论意义。对于老子哲学是否具有本体论意义,学术界存在着不同看法,有的学者认为中国哲学探究本体论是从王弼开始的,老子哲学没有本体论。所谓本体,是指一切存在的根本凭借和内在依据,是多样性世界所赖以存在的共同基础,具有超越性、无限性和终极性;本体论就是关于一切存在最终本性的学说。根据这一定义分析,老子哲学就有着丰富的本体论思想。宇宙在时空上的无限性与宇宙内任一事物在时空上的有限性,决定了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都不能作为一切存在的本性和本原。老子创立了道这一最高哲学范畴,从道出发阐述了本体论思想。道是具有无限性意义的本体,自身却不具有任何形质的规定性。从感性上分析,道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从本质上分析,道浑然一体,无物无象、无形无状,“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意思是,道的夷、希、微三者难以深究,它们原就是一体。上部不太明亮,下部也不太昏暗,难以名状,无边无际,回归于无物的境地。它是一种没有形状的形状,没有物体的形象,所以把它叫做惚恍。迎着它却看不见头,尾随它却又看不清背后。道是具有无限性意义的本体,自身却超越矛盾对抗关系,能够自足自满、循环运行,“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这段话表明,在未有天地之前,道已经存在,并处于混朴状态;道是不受其他任何东西干扰的客观实在;道始终处于运动状态。道是具有无限性意义的本体,自身却不可指称和无法命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意思是,可以用言词表达的道,就不是常道;可以用文字表述的名,就不是常名。无,是形成天地的本始,有,是创生万物的根源。所以常从无中,去观照道的奥妙;常从有中,去观照道的端倪。无和有这两者,同一来源而不同名称,都可说是很幽深的。幽深而又幽深,是一切奥妙的门径。

老子哲学阐述了宇宙观内容。老子之道既是本体论又是宇宙观。一定意义上可以说,老子之道的宇宙观内容多于本体论内容。在宇宙观中,老子之道具有本根的意蕴,从而内聚着创生万物的能力。张岱年先生曾经专门对本体与本根的关系进行研究,他认为先秦哲学中基本概念“本”即本根,与西方哲学的本体,既相似又有区别。西方哲学的本体,强调的是本体与现象的区别,以为现象是现而不实,本体是实而不现。先秦哲学的本根,强调的是本根与万物的关系是根本与不根本的关系,而不是实在与不实在的关系。如果说在本体论中,道作为一种逻辑设定而不具有实存性,道与万物的关系是共相与殊相的关系,而不体现为一种在时间上的先后关系,那么在宇宙观中,道就具有实存性,道与万物的关系是本源与派生物的关系,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段话表明道生万物是一个从无到有、由简而繁的过程,明确指出万物都包含着阴和阳的矛盾对立,阴阳之气交相作用而达于平衡统一,这就是万物存在的主要状态。在宇宙观中,道创生万物不仅表现为一个过程,由于道是万物的终极来源,在万物产生之前就已存在。“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意思是,道体虽然空虚无形,它的作用却无穷无尽。深邃而博大啊,犹如万物的主宰。它不露锋芒,消解纷争,与日月齐光,与万物同尘。它是那样深不可测,仿佛是若存若亡。我不知它从何而来,似乎是天帝的祖先。在宇宙观中,道与万物的关系不是共相与殊相的关系,因而在万物消散之后,道依然存在而不会消失。老子思想源于上古时期,甚至保留有原始社会母系氏族制度的一些思想观念和风俗,所以老子经常用母体来比喻道,描写道孕育万物、生生不息的状态,“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责任编辑:蔡畅校对:杨雪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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