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以来的研究 法老时期的“伊西斯”
20世纪后半叶尤其是世纪末以来,西方学者不再单纯从罗马的视角评价克娄巴特拉和看待她生活的时代,而是试图在更加广泛的视域,从多元视角衡量她的所作所为,尽可能还原她的本来面目。
在托勒密王朝之前的法老时期,王室中的女性在王权的运作和王位的传承方面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古埃及影响深远的奥西里斯神话里,作为奥西里斯的妻子和荷鲁斯的母亲,伊西斯是保证王位在其丈夫与儿子之间顺利交接的关键人物。克娄巴特拉生前称自己是新伊西斯。在法老几千年历史中,遇到老国王驾崩时继承王位者还年幼的情况,王太后往往扮演摄政者的角色。如果一个国王生前未能留下子嗣,王后或者公主就通过婚姻把王位转给她们的丈夫或者由自己行使王权。在克娄巴特拉之前,曾经有不下十位女性扮演了国君的角色。
托勒密王朝的建造者托勒密一世是马其顿人。在埃及这个特殊的地方产生并发展起来的托勒密王室中,女性处在非常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兄妹或姐弟共同执政的模式促使王室女性拥有了特殊的权力意识和执政才能。自从17岁时与其10岁的同父异母弟弟结婚并共同登上王位以后,克娄巴特拉就以独立掌权并把王权传给自己的后代为目的。让身上流着自己血液的人继承王位,这是人的本性,也是权力的真谛。正因为此,即便是陷入绝境,克娄巴特拉也未曾放弃努力。她以特有的能力和魅力绝处逢生,是不乏远见但同时非常务实的政治家。克娄巴特拉生长在内讧和宫闱之变司空见惯的王室中,亲身参与姐弟同室操戈的权力斗争,她当然很清楚,她也会随时受到臣民、谋臣和家人的暗算。
身为摇摇欲坠的托勒密王朝的末代国君,克娄巴特拉深知,罗马对埃及构成了致命的威胁,而拯救埃及的唯一出路则是投靠罗马。她所有的举措无一不是为了维持埃及的相对独立。在此过程中,她借助自己身为女性的特殊魅力,不惜使用计谋。她与恺撒和安东尼之间的关系,多少是出于爱情,多少又是为了权力,应当说二者兼而有之,具体比例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公元前58年,恺撒与克娄巴特拉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前者52岁,后者只有21岁。是克娄巴特拉引诱了恺撒,还是恺撒征服了克娄巴特拉,抑或二者一见钟情,后人实在不便评说。当然,依据屋大维御用文人的观点,贵族出身和有教养的罗马男人被克娄巴特拉这个荡妇腐蚀掉了。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克娄巴特拉不久即怀孕。苏埃托尼乌斯说恺撒率领军队与克娄巴特拉一起乘船逆尼罗河而上,一直到了今埃及与苏丹边界。他甚至声称,如果不是手下士兵拒绝,二人会乘兴继续向南。据阿庇安记述,随从恺撒和克娄巴特拉的船只达400艘之多。克娄巴特拉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是为了向恺撒炫耀埃及的海军力量,我们不得而知。根据德国学者舍费尔的最新研究,恺撒在埃及逗留的时间很短,从技术上讲,他即便有兴致也没有时间与克娄巴特拉乘坐豪华的游船享受浪漫的尼罗河之行。
与安东尼的政治联姻
根据古典作家们的描写,公元前41年,克娄巴特拉远赴位于今土耳其境内的塔尔苏斯与安东尼见面。她在那里又一次使用了曾经在恺撒身上奏效的妖术。普鲁塔克详细地描写了女王到达时的情景:
她乘坐着一艘船尾用金片包镶、船帆呈紫色、船桨镀银的超豪华大船。水手们随着长笛的乐声划桨,笛声和划桨声与竖琴的妙音融在一起。女王装扮得犹如维纳斯女神,半躺在用金丝刺绣的纱帐之内。童男宛如丘比特站在她身边轻轻地摇扇子,装扮成仙女的童女有的划桨有的调节帆索。船上的焚香散发的芳香使得奴斯河两岸充满了甜味。
按照普鲁塔克的理解,不是克娄巴特拉去拜见安东尼,而是安东尼像诸侯觐见皇帝一样登船走到半躺着的克娄巴特拉面前。阿庇安以极其鄙视的笔触写道:“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变成了她的奴隶。”据流传下来的古典文献记载,安东尼此后便沉溺于酒色之中,不久干脆跑到亚历山大,与克娄巴特拉组织了以豪饮著称的俱乐部。这显然是屋大维集团诋毁二人的不实之词。倾向于相信古典作家的学者们猜测,所谓的饮酒俱乐部可能是指安东尼与克娄巴特拉参加了狄奥尼索斯密宗。根据学者们的最新研究,克娄巴特拉与安东尼在塔尔苏斯见面是在公元前41年底,两人在亚历山大度过了冬季。但是,安东尼于公元前40年春天便抛下克娄巴特拉回到了西亚,一直到公元前37年秋季二人才再次见面。在离开克娄巴特拉的3年多时间里,安东尼全身心投入到远征帕提亚的准备工作上,而不是像普鲁塔克说的那样阅读克娄巴特拉写来的情书。能否把帕提亚纳入罗马的麾下,是决定他在罗马的地位和他与屋大维较量结果的关键。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拿下帕提亚曾经是恺撒的宿愿。完成这项任务绝非易事,兵源并不是问题,主要困难在于凑集足够的资金。当时,持续很久的内战已经使得罗马国库枯竭,士兵们经常通过暴动来获取属于他们的薪金。
公元前37年,安东尼在安条克再次召见克娄巴特拉,目的是什么,果真如古典作家们说的那样是为了男欢女爱?事实上,安东尼需要的是埃及的资源,他希望克娄巴特拉提供物质上的援助,帮助他完成征服帕提亚的大业。埃及在古代因盛产粮食著称,加上地中海沿岸其他地区已经被罗马盘剥多年,此时唯一能做出实质性贡献的就是埃及。只有考虑到这一点,我们才能理解安东尼为何于公元前36年与克娄巴特拉成婚。如果说他若干年前与屋大维的姐姐奥克塔维娅结婚是为了政治上的目的,此次他娶克娄巴特拉又何尝不是?作为罗马执政官之一,安东尼不会不知道抛弃奥克塔维娅会引发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安东尼的全部赌注都压在了出兵帕提亚一事上。从这个角度说,安东尼远征帕提亚失利已经决定了最终的结局,而亚克兴海战落败只不过是早已敲响的丧钟的迟到回音而已。不少学者曾经认为,公元前34年,安东尼把许多属于罗马的土地赠与克娄巴特拉,这种出卖国家的行为激起了罗马人的愤怒,迫使屋大维与他兵戎相见。真相却是,安东尼已经无法从这些地方搜刮多少钱财,他把这些地方当做彩礼献给克娄巴特拉,而二人结婚等于埃及也成为罗马的组成部分。作为罗马的政客,安东尼何尝不想扩大罗马的势力范围和疆域?他与屋大维本质上是一样的,无奈胜者王败者寇,历史是由胜利者撰写的。按照罗马官方的盖棺论定,安东尼因耽于女色而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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