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将男儿血 争得遍地红

拼将男儿血 争得遍地红

1928年4月3日正午刚过,乌云翻滚,雷声大作。傅烈等9名共产党员踏着清明的雨水,迎着暮春的凉风,被提出监狱,押往重庆朝天门码头河边,12时40分在沙嘴刑场英勇就义,此时的傅烈年仅29岁。当年的《国民公报》报道:“首点其所谓中央共党特派员贺泽(即傅烈)者上,贺年廿余,身体甚伟壮,发长寸许,头圆而大,应点(即刑前点名)时,‘到’字特别声高”。“部署既定,大队即押贺泽等九名,出卫戍部,经新丰街,莲花街,道门口,陕西街,过街楼,至朝天门外……(贺泽等)沿途高呼‘打倒帝国主义’等口号。”

意欲四海 冲出樊笼

1899年仲夏时节,江西临川县上顿渡镇的傅家诞下一个白胖婴儿。这是傅启顺米栈老板傅善庆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父亲给孩子取名见贤。小见贤启蒙于傅家书院,1904年入上顿渡龙津小学堂读书。1909年考入江西省立第七中学。毕业后,为了让他继承家业,父亲送他到九江的德茂米店当学徒。傅见贤不愿意学做生意,于是自己找了份小学教书的工作。其间,强烈的求知欲促使他刻苦学习,于1917年秋考入九江南伟烈大学。在这所有着几十年历史的教会学校,傅见贤开始接触进步青年,阅读进步书刊,接受革命思想。

在家信中,他表达了对黑暗社会现实的不满,“看不惯那些见洋人点头哈腰的奴才相,更憎恨那些在租界上横行霸道的洋人。”父亲发现儿子颇有“意欲四海”的想法,为了让他早日收心归来,硬是中断了他的学业,给他找了一个“满意”的媳妇完婚。可喜的是,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是一个上过女子学校的新女性,与傅见贤情投意合,有着共同的理想追求。见贤根据英语译音将妻子的名字改为陈才用,希望她发挥才华,成为有用之人;还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傅烈,意寓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为了让米栈更加兴旺发达,1919年5月,父亲又通过关系把傅烈送往上海吴长泰米厂做学徒。此时的上海正经历着一场波澜壮阔的爱国民主运动,胸怀大志的傅烈迫不及待地投身其中。他根本无心从商,而是和一批有志青年投身于刚刚兴起的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他给父亲拍电报表明了自己去法国寻求救国救民真理的决心,父亲接信后,气得摇头叹息:“要飞了,我等于白生了这个孩子。”于是,12月回家取留法旅费的傅烈不仅没有拿到钱,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好在妻子偷偷卖掉了自己的陪嫁和首饰,为他凑齐了300元。

1920年5月9日中午12时,作为第十二批赴法学生,傅烈登上了法船高尔提来号准点启航。1924年,傅烈在法国加入中国共产党。

临危受命 巴蜀弄潮

1927年,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后,四川发生了“三三一”惨案,省委主要领导(书记杨闇公、组织部部长冉钧等)均被杀害,中共四川领导机关——中共重庆地委遭受重大损失,中共组织在重庆地区几乎不复存在。血雨腥风中,巴山蜀水乌云密布。八七会议后,中共临时中央决定派出得力干部到四川重建组织,开展武装斗争。到莫斯科中山大学系统学习过马列理论,又带领国民革命军在北伐中真刀真枪干得轰轰烈烈的傅烈被选中。此次入川,必是一路荆棘与险恶。傅烈满腔热情,接受任务,并迅速联络了一批流落在武汉、宜昌一带的川籍共产党人,动员带领他们一起回到家乡,重整旗鼓。

到达重庆后,傅烈雷厉风行,迅速采取措施扭转不利形势。他和党中央派去的周贡植等另外4人,在神仙口街一个小院子里“组成家庭”,大家以兄妹相称。1927年8月中旬,中共四川临时省委成立。9月召开临时省委第一次会议,会上传达了八七会议精神,总结了以往工作的经验教训;进行了明确分工,傅烈任省委书记兼军事部长;派人到各地清理和恢复党的组织,传达八七会议精神,开展党的工作。10月25日,临时省委发出特别通信第一号,对过去党内的思想倾向和组织上的散漫现象提出批评,并作出纪律规定。

为了加强和整顿党的组织力量,广泛任用有才能的人,省委建立了“新旧党员详细填表,严格审查制度。规定每周填写生活报告表,包括思想意识、革命活动及学习情况,向上级汇报,取得了上级指示和适当批评”。这种严格的教育制度,很快消除了党内的悲观、动摇情绪,巩固和发展了全省党组织。

在革命工作中,傅烈深刻认识到宣传的重要性,“宣传工作之重要实不亚于军事,尤其是我们被压迫阶级之唯一武器。过去苏俄曾以此战胜一切帝国主义,我们亦善于利用此唯一的武器,以战胜一切敌人。”他要求大家对内,应有大规模的政治宣传工作;对外,应有大规模的宣传队之组织;对动摇游移的广大下层小资产阶级群众,亦完全靠宣传工作去吸引他们参加土地革命。10月27日,临时省委党内刊物《四川通讯》在重庆创刊。

傅烈认为,发动群众离不开武装暴动,“组织暴动,实成为各地党部刻不容缓的工作”“迫切的急待我们去领导,更要我们加紧工作,立即快马加鞭做去”,开展“各种斗争,爆发不论大小的群众武装斗争,进一步达到在较大范围内形成更大的总暴动”。川东特委根据临时省委的指示,决定在万源、宣汉、达县一带建立赤区。这一带有个名叫李家俊的青年,“肄业上海同济医学院,旋而赴北平,由沪返川”。他在五四运动后,积极宣传新文化,创办进步刊物《萼山钟》。更重要的是,其父拥有一批枪支弹药,因此他在万源、宣汉一带颇有影响力。但此人既有进步的一面,又受到无政府主义的影响,蓄须披发,立志做中国的托尔斯泰。要建立赤区,争取李家俊加入革命队伍,显得十分必要。

1927年年底,傅烈了解情况后,托人用旧交情把李家俊从家里动员出来,与他见面进行了恳切的交谈。当谈到革命手段时,李家俊激动地挥着手说:“对地主豪绅,就是要采取最后的手段!”“把他们杀光!烧光!”傅烈语重心长地说:“革命不能单凭个人的意气,斗争是群众创造的艺术,我们应该组织广大人民群众起来共同斗争。”接着对他讲述了当前的革命形势、斗争方法,并特别指出:知识分子唯一的出路,就是放弃个人的幻想和空谈,到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经过傅烈耐心细致地教育,李家俊立即奔赴家乡,以“神团”为名组织农民自卫军。1928年春,在万源城南固军坝创建了川东游击军第一支队,几个月的时间就发展到1000多人。后来,他十分感慨地说:为了革命,他不怕抛头颅,洒热血!可那两年,他像一个迷失了道路的人,不知道往哪里走。找到了党,才终于明确了方向。

1928年2月10—15日,中共四川省委正式成立,傅烈任书记兼军事科主任。同时,由他起草的《四川暴动行动大纲》被颁发到各县县委。在省委和傅烈的领导下,四川各地的武装暴动此起彼伏,革命浪潮席卷川东。

革命不怕死 怕死不革命

1928年3月,中共四川省委认为,建立巴县县委的条件已成熟,傅烈以“渝一组织”的名义给巴县同志发出通知:“经省委决定:组织县委,定于3月9日在话语楼8号开成立大会,希按时出席。”会议当天,一伙警察闯入,正在主持会议的傅烈等8人不幸被捕。10日下午,傅烈被移送到重庆卫戍司令部,由重庆警备司令王陵基亲自审讯。此时,他最牵挂的是党组织和同志们的安全。他趁看守警察睡觉的机会,轻声对被捕的同志们说:“大家要统一口径,称作商人,要坚强,用生命保护党组织和同志。”当晚,在重庆警备司令部首先受审的傅烈,化名贺泽,坚称广东人,并以粤语答话。

敌人以为抓住了共产党党魁,想方设法想要查到党员名单,将党组织一网打尽。受审的日子里,敌人先将煤油灌进他的嘴里,再用铁丝穿过他的两个大拇指吊起来拷打。拇指关节扯脱了,绳子也断了几次,他被折磨得昏死过去。但他始终保持共产党人的高尚气节,宁死不屈。王陵基问:“你不怕死?”傅烈大义凛然地回答:“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同党有多少?”“全四川人都是!”“党员名单是我们党的秘密,你砍我的头,我也不说!”他是几人中“受刑最多、最重、最久”的。当时刘湘军部的一些参谋、秘书都在私底下议论,“一个江西口音的(即傅烈)最顽强。”他经常鼓励大家:“要顶住,要像铁板一块!”他与士兵接触,“士兵也听他的话,还给他拿送衣服。官长不在时,他还细声教唱《国际歌》。”在他的带领下,同志们尽管受尽毒刑,但无一人屈服。狱中他还曾两次通过地下党员(潜伏在敌营的士兵)秘密送信给组织,叮嘱需要转移的材料,做好善后工作。

在傅烈等同志被捕后,成都方面党组织很快收到电报:“三哥病故,信款停寄。”(“三哥”即“施三省”,是四川省的谐音)党组织利用重庆的力量,并通过武汉、南京、上海等地的关系,准备从多方面进行营救。然而,在监狱里,敌人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审讯,毫无收获,黔驴技穷后,决定以傅烈等人“系共党中首魁,执行重要任务”为名将其全部杀害。

生命的最后时刻,傅烈安排妥当一切后,坦然提笔写下两封家信,一封寄给父亲,另一封给妻子。信中他告诉一直对儿子参加革命不理解的父亲:“我这次牺牲并不出乎意外,父亲不必过于悲伤……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家庭的地方,但是使你现在十分悲伤。我不悲伤,若干年后,你一定会理解的。”作为家中独子,他深知自己的牺牲对老父亲打击巨大,内心充满无限歉疚和遗憾,他叮嘱年迈无依的父亲:“还可以再讨一个或继承一个。你就当作没有生我这样一个孩子。”男儿爱国亦爱家,可惜忠孝终难两全。在给志同道合又相知相爱的妻子陈才用的信中,他壮怀激烈、情难自禁:“你是知道我怎样死和为什么而死的,你要为我报仇,要继承我的遗志,为党的事业奋斗到底!”并赋诗“拼将七尺男儿血,争得神州遍地红。”以此表达了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随后从容赴死。

(作者简介:王桂环,中共北京市委党史研究室、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三级调研员)

责任编辑:王梓辰校对:翟婧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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