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百姓需要怎样的和谐――十六届六中全会精神解读（4）

五、关于公平正义

什么叫做公平？什么叫做不公平？中央讲公平正义的时候，说我们要解决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发展不平衡，很突出的是经济不平衡，核心是经济财产资源差异的问题。改革27年以来，财产的分布到底到一个什么程度呢？我们知道，测算财产分布的时候，国际上一般用基尼系数来说明。基尼系数是什么？它是意大利人基尼作的函数曲线，可以把累加的贫富算出来，是一个比较好的测算工具。基尼系数最大是1，最小是0，0表示财富分布绝对均等，１表示财富分布极为不均，所有财富被一个人占有。1979年中国城市家庭人均基尼系数0.16。我可以告诉大家，我没见过一个国家能把基尼系数缩到0.16的。怎么缩的呢？当时中国没有自由买卖，全靠票证制度进行严格的调控。1979年基尼系数全国平均0.33。0.33是个什么含义？形象的比喻，把中国人分五份，最高收入20%的人口拿到全部财产的36%。改革开放以后，最近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中国的基尼系数达到0.47。大家说，这0.47什么含义？一般我们说，基尼系数维持在0.3到0.4之间的时候，我们认为还是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构，是中等不平等程度，超过0.4一般叫做高不平等程度，所以中国现在属于高不平等程度国家。

大家会说，改革开放后贫富差距怎么变这么大呢？我历来不主张炒作贫富这个事情，因为贫富差距很复杂，贫富差距也不是越小越好。如果越小越好，中国根本就不用改革了。

我们看国际上什么样子，国际上贫富差距最大国家的基尼系数分别是塞拉利昂0.629，巴西0.601，危地马拉0.596，南非0.593，几内亚0.562。也就是说，他们都在0.55以上，中国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但是也向我们敲警钟，因为我们是在短短的27年里从0.33攀升到0.47。0.47不控制，再加上0.14，就进入全世界贫富差距最大国家的行列了。这是不是个问题？绝对是个问题！中央最近考虑再到南美洲去考察，因为贫富差距较大的国家大部分在南美洲和非洲。中央领导同志说，我们发展绝不能走南美洲的道路，南美洲贫富差距拉得太大，大部分的贫穷阶级没有购买力。我们也出现这个问题了，我们现在大量的出口外销赚外汇，但这些出口的产品中国人不需要吗？农民有了吗？农民没有。农民为什么不买？没有钱。仔细想想，就是因为差异大了。农民没有购买力，如果他们有购买力的话，咱们干嘛要把产品廉价外销？我们自己就可以形成正常的循环系统。美国就形成了它自己的产销系统，它卖自己的东西给老百姓，可以形成自己的循环经济，这对中国是个很大的启示。

奥地利、丹麦这些国家贫富差距很小。为什么？这些国家把大量的税收转向公共服务了，基本上建立了覆盖全民的医疗、养老、就业、住房等保障体系，换句话说，这些国家里，穷人、失业者也过着体面的生活。失业了，可以去领救济金。大家会说，这制度不错，这不是我们追求的共产主义吗？有点那意思，均等化比较强。但我们不能发生战略失误，中国人现在实行不了这样的制度。为什么？第一，这些国家的人均GDP都在30000美元以上，中国人均GDP现在是1700美元，虽然已经上升了很大的一块，但人均1700美元的国家能去建人家的制度吗？千万别去建。我们有过历史教训：1958年我们搞过共产主义，结果饭都没得吃了，还死了很多人。所以，我们一定要警惕，它那个制度有普遍的福利覆盖，是个好制度，但是我们现在的国情国力决定了我们搞不了它那个制度。如果再做那个实验的话，等于把小平的改革再度推翻，那样做是极大的错误。

因此，我觉得不要炒作贫富，因为一炒作，大家就不满意，就要回到过去，回到过去其实是没有出路的。为什么？因为我们做过实验。所以，我们不要否认自己这27年，应该说这27年成绩是巨大的，虽然贫富差距很大，但也不要害怕。贫富特别奇怪，跟经济之间有密切的关系，有的时候它会刺激经济发展。我有个数据，共和国建国以来，什么时候贫富差距最小？大家可能会说改革开放以前最小，其实最小的就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怎么分布的？最低收入的20%的人口占的财产上升到9%。但大家都知道，“文化大革命”可不能再搞，再搞起来就要乱套。贫富问题很复杂，我不主张差距太大，太大了，少数人占有多数财富，那就不均衡，但是小也不一定是好的事情。那怎么来看待这个收入差距的现状？

我觉得要思考一下，咱们为什么要改革？原因就是改革开放以前，政策有问题，搞平均主义的结果是经济发展速度大大滑坡。这点不能不承认。最近大家炒作贫富，很多人批评得很激烈，包括很多人向中央汇报思想、汇报观点的时候也有很激烈的观点，我就不主张很激烈。我认为，首先要看到这27年的成果很大，折回去会导致不发展。我觉得事情就是矛盾的，不是那么简单，说“贫富不均我就回到过去的老路上去，回去是均等化了”，但经济也就不发展了。当年我们为什么要改革？就是因为我们和国际差距太大。有数据能证明，1949年到1979年，我们和国际水平差距是拉大了不是缩小了。所以，中央提出现在还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构建和谐社会。

这就碰到一个问题：什么是社会主义？要仔细读中央文件的话，会看出社会主义就是指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1979年的时候，小平同志“要让一部分人先富”。我觉得国际上没有几个领导人敢提这个口号，美国总统都不敢提，因为你说一部分人先富，有人会问哪部分人？有没有我？这个问题就来了。后来你发现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那大部分人就不满了：开什么玩笑？我不在里头，那我就不干了。但是你要理解小平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他告诉人们，不拉开差距，国家就没办法发展。小平同志有没有根据？有，就是《哥达纲领批判》讲社会主义的时候说，按劳动者提供的劳动质量进行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动不参加分配。要按这个理解，老百姓至少会认为，贡献大的多得，我们没有意见。我们知道，袁隆平做水稻杂交技术，对我们这个农业大国而言，贡献真大，他把中国的吃饭问题解决了。国家一次奖励他500万，没有一个人对他有意见。大家觉得，别说500万，1000万都应该给，因为他贡献巨大。

究竟什么是社会主义？我觉得小平同志说得很实在。小平跟来访的非洲领导人说，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说实在的，我们这些人搞了几十年也不十分清楚，究竟什么是社会主义，我们也还在探索之中。但是，他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所以我们现在理解社会主义应该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探索中的社会主义。

这就碰到我们刚才说的一个大问题，什么叫公平？我们刚才说了，有三种公平：毛泽东时期比较主张结果公平，改革开放以后主张机会公平和程序公平。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乒乓球比赛叫做“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每人都发一个奖杯，这特别能体现当时的公平原则，就是人家也参加了，也努力了，你干吗不让人拿到相似的结果？改革以后，我们就实行机会和程序的公平观。它强调说，咱们跑百米，大家一块跑，人家有本事先冲刺，可以先富多拿。但是，我们主张你别做小动作，我们大家一块竞争，你很慢，跑到最后一名，那只能得到很少的份额。

在公平这个问题上，我们先看中央怎么看的。十六大报告这样表述：“效率优先，兼顾公平”。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一直坚持的政策。五中全会的表述是，要“更加注重社会公平”。这是党中央第一次在文件里没有写“效率优先，兼顾公平”这八个字。六中全会的表述跟五中全会的表述是一样的，也是说要“更加注重社会公平”，要着力提高低收入者的水平，逐步扩大中等收入者的比重，有效调节高收入，促进共同富裕。我觉得，六中全会文件和五中全会的文件确实对于传统的收入分配政策有所修正，这样使继续扩大的收入差距能调节一下。大家说你这边讲“效率优先，兼顾公平”，这边讲“更加注重公平”，怎么不矛盾？假设在公平和效率之间有一个中间点，“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政策点肯定在中心点和效率之间，兼顾公平。中央现在什么政策？更加注重公平。什么意思？就是在政策上画了一个箭头，要更加注重公平。这个政策跳过中心点没有？没有。中央的政策实际上是在做一个政策的细微调试。仔细看，六中全会文件关于社会分配的表述都是这样的。比如说通过就业，建立农民增收的长效机制，建立健全最低工资标准，完善工资正常增长机制，然后逐步提高社会保障标准，提高低收入者的水平等。文件还有一个表述，扩大中等收入者在全社会的比例。这是中央从十六大报告后一直在表述的一个概念。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这个社会还是中下层太大，特别是农民群体太大，政策怎么调？必须使他们上升，进入到中等收入者的比例。中国现在中等收入者有多少人呢？我们文件有一个测算，在全部七亿八千万劳动力中，去掉失业的，大约有七亿五千万到六千万的就业者，这里面属于中等收入阶层的不超过13%，也就是7500万人。应该说，这还是很小的一个比例。想扩大这部分到合适的比例，有没有希望？多少年能扩大这一比例？我算了算，需要40年到70年时间，最少40年。因为调社会结构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虽然中央说加强农村建设，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对北京来说，可能不是太难，北京能拿出钱来支持农村建设，但在全国范围内没有几代农民怎么调得过来？我们要意识到，调整社会结构对中国来说，还是一个长期任务，这是这次中央在收入分配方面所提出的。中央这次关于调工资也提到，说健全全国统一的与职务、级别相统一的职务工资制度，规范收入，加强工资指导，等等，这都是这次文件里所表述的收入分配方面的调节。我相信，通过这一次的调整，中国社会结构应该稳定在一个水平上。我觉得目前中国的社会结构很紧张，这容易发生问题。为什么一年会发生八万件群体事件？都和分配有关系。所以说，中央这次的调整很重要。

最后，我们再看一看，文件所提出的具体对策。中央大概提了14条具体对策，都还是比较扎实的，我就不细讲了。这次把新农村建设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和五中全会文件一致，北京的城乡结构中城市比例占绝对优势，所以北京农村的问题相对来说，是全国最容易解决的了。另外是区域协调发展，我们知道，这是全国性的大问题。再就是就业，通过就业来促进和谐社会。中央认为，关键的问题在于就业。刚才我们说了，一个国家有七亿八千万劳动力，政府能够提供的正式工作岗位有多少？算来算去，正式岗位连2亿人都不到。所以，我们要意识到，在很长时间内，就业是非常大的问题。中央这次把教育也放到了很重要的位置，提出教育公平的理念，这在过去都是不提的。为什么？一提，人家就说你北京录取比例高，上海录取比例高，地方大学配额不够。中央这次把这个口号提出来，应该说在政策上跟过去有很大不同。另外，医疗卫生体制、环境、民主法制、财税、分配制度都是中央提的具体建设。中央还提到一项比较重要的建设就是社会保障。中央强调，要做好社会保障。中国人口高峰期到2035年是15亿２千万，要建立覆盖15亿人口的社会保障，全世界没有做过这样的实验。我相信中央在很长时间内做的将是一个低水平的广覆盖，这个思路是不错的。另外，中央还提出了其他方面的建设。

以上是我对十六届六中全会精神的一点理解，重点是就《决定》里面怎么来解决公平正义的问题作了分析。因为时间有限，就简单介绍到这儿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