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关于“中国挑战”(2)

基辛格:关于“中国挑战”(2)

这一开端固然深具革命性,但最后的公报还未达成完全一致——尤其是关于台湾的关键性条文。公开庆贺为时尚早,或许还会削弱中国故作镇定的谈判立场。  

东道主为了弥补没有欢迎游行的不足,一抵达就邀请尼克松与毛会面。“邀请”并非对如何达成与毛会面过程的确切描述。会面时间从未确定,其发生就像一桩自然事件。正如同是帝王的召见。  

我们抵达不久,便有迹象表明毛有可能邀请尼克松会面,我接到传话说周要在接待室里见我。他通知我“毛主席想见见总统。”为了避免尼克松被召见的印象,我提出了关于晚宴程序安排的一些技术性问题。周显得格外不耐烦,回答到:“由于是主席邀请,他想很快见到他。”毛在尼克松访问肇始,谈判还未开启时就接见他,是为了向国内国际的观众展示他权威性的认可。在周的陪同下,我们坐着中国的汽车驶向毛的住所。  

通向毛的住所必须穿过东西轴线上的一个大门,共产党革命前这里曾是古城墙矗立之地。在皇城之内,道路环抱着一池湖水,另一边矗立着高官们的住宅。所有这些都建于中苏友好的年代,反映出那个时期浓重的斯大林风格。毛的住宅并无二致,只是稍稍远离其它的住宅。放眼望去也不见警卫或其它权力标属。一个小小的前厅几乎被一张乒乓球桌占满。  

那无关紧要,我们被直接带进毛的书房,一个中等大小的房间,三面墙都放满书架,堆放着零乱的手稿。桌上和地板上都堆满了书,墙角是一张简单的木床。统治着全球人口最多国度的至高无上的领袖希望被人视作一个哲人王,他无需传统帝王的标志来巩固他的威严。  

沙发椅呈半圆形摆放,毛从正中的椅子里起身,身边的随从随时准备搀扶。后来我们得知在之前的几个星期毛患上了一系列严重的心肺疾病,行动艰难。克服着病痛的毛散发出强大的决心和意志力。他双手握住尼克松的手,脸上露出最善意的微笑。那张照片遍布中国所有的报纸。  尼克松访华是少有的对国际事务产生决定性变化的一次国事访问。中国重新进入全球外交事务,以及美国获取的更多战略抉择,为国际体系注入了新的活力与灵活度。尼克松访华之后,其它西方民主国家及日本也进行了类似的访问。中美之间的协商到达了正式盟友之间都极为罕见的水平。  

双方的利益是否存在真正的一致性?他们是否有可能将利益与普遍意识形态有效区分以避免情感冲突所导致的混乱?尼克松的中国之行为我们打开了应对这些挑战的大门,而这些挑战今日依然存在。  

近年来,中国与现代西方所设国际体系的碰撞令中国的精英们——以其出色的全局思考和分析能力——讨论他们国家命运及实现该命运的总体战略时,形成了某种倾向。  

根据某种中国战略思想,中美之间的关系将是一场“马拉松比赛”和“世纪对决”。  

自从西方初次打开中国的大门,一场关于中国国力、影响力及野心的国家对话始终在时断时续地进行着。事实上,世界正在目睹这场对话的新阶段。  

国家命运论战的前阶段关注的是中国是否应当向外伸手获取知识以治疗其贫弱之症,还是向内背离那个技术先进却乌烟瘴气的世界。这一论战的现阶段则建立在自强的伟大计划已经成功,中国正在赶超西方的认知之上。它所寻求的是规定中国与世界互动的原则——在许多中国人甚至当代自由派国际主义者眼中,这个世界曾极不公平地对待过中国,而中国正从这种屈辱中站起来。  

“必胜主义”思想的一个例子是刘明福大校2010年的《中国梦》。在刘看来,不管中国如何承诺“和平崛起”,中美关系有其内在冲突。美国和中国之间是一场“马拉松竞赛”和一场“世纪对决”。而且,这是一场零和竞赛;胜利之外的唯一可能便是屈辱的失败。  

不管是必胜主义的中国式分析还是美国版本——中国的成功“崛起”与美国在太平洋及世界的地位是互不相容的——都没有被任何一个政府所认同,但它为当前的很多思考提供了潜台词。假如这些观点背后的假设被任何一方所采纳——只要有一方就可以使其变得难以避免:中美轻易陷入不断升级的紧张状态。  

责任编辑:郑瑜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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