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权力家族化”毒瘤如何才能根除 (2)

中国“权力家族化”毒瘤如何才能根除 (2)

文化心理结构能根除吗?

为什么中国古代数千年间政治制度沧海桑田,而权力家族化却绵延不绝?从三代到战国,从秦汉到隋唐,从两宋到明清,官员制度几多变迁,可权力家族化却花样繁多、不断以新的形式复活,根源究竟在哪里呢?

应当充分认识到,权力的家族化虽受制度影响,其根源却在文化习性,即中国人的文化心理结构。具体说来,权力家族化的深厚土壤是中国文化的关系本位。费孝通先生曾在上世纪40年代末将中国文化称为“差序格局”的文化,意指每一个中国人都生活在一个由近及远、由亲及疏的关系网络中;台湾学者黄光国指出,在以人际关系为基础的、中国人的权力游戏中,人情和面子起着枢纽的作用。

H. C. Hofstede, Harry C. Triandis等人深入地研究了世界各地文化中的“团体主义”(collectivism),中国也是团体主义文化比较发达的民族。在我看来,中国文化中的团体主义乃是其关系本位的自然发展;中国人将自己生活于其中的“团体”看作个人的避风港,倾向于在关系团体中找到人生安全感。按照许烺光、Richard Nisbett等人的看法,西方人的心理安全感建立在自立和超越中,中国人的心理安全感建立在关系和团体中。<

中国文化的上述心理结构决定了亲情至上,因为亲人是一切关系中最近的关系;亲人之间不仅分享权力和财富,更共享幸福和安乐。另外,关系本位的文化心理还导致关系超过公义、人情大于法理、小团体高于国家。这些,可以说是中国文化中权力家族化的文化根源。

正因为上述文化心理根深蒂固,才导致权力家族化无法根除。只要这一心理结构持续存在,无论你变换什么样的制度,它总能见缝插针,变相再生。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一个多世纪以来,不少人提出改造国民性、铲除中国文化心理本身,以求治本之策。例如,早在20世纪初,梁启超就曾提出“新民说”,认为中国文化的习性是有臣民而无国民,有私德而无公德,将中国的积贫积弱归咎于缺乏独立、自治的人格。后来从鲁迅到柏杨的国民性说,延续了这一思路。

然而,这一思路的最大错误不仅是低估了文化心理结构的力量,也错估了它的价值。今天看来,各国文化心理结构皆有优劣,不能因部分而否定全体。文化心理结构代表的是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情感归依和心灵状态,对它不能持一种洗澡水和婴儿一起倒掉的心态。中国人的关系本位和亲情至上,虽有很多缺陷,也有巨大价值:毕竟它是我们幸福安乐的源头、安身立命的基础和生生死死的道路。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地经营它、完善它,非要彻底铲除它呢?千百年来儒家的态度就是要积极地经营和完善它,而不是铲除它。现代人自视甚高,动辄疑古非古;以为能彻底铲除,结果伤害更大,“文革”就是典型一例。所以,我认为文化心理结构可以改造,但不能铲除;可以利用,但不能抛弃。

责任编辑:董洁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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