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部门从强势增长变为弱势增长,出口导向发生逆转,对整个国内经济运行产生重大影响。20世纪90年代中期后,制造业和一些资源行业,内需市场和外需市场紧密结合、相互补充、共同发展,在金融危机后,情况完全改变。以钢铁行业为例,中国钢材产能超过10万吨左右(包括粗钢4.8亿吨左右),原本的市场规模预期和设计,绝不仅仅是国内市场,而是放眼全球钢材市场的——当然主要是新兴市场国家和不发达国家。在金融危机前的10-15年左右时间里,一些新兴市场国家经济快速发展,对钢材需求量极大,大大激励了国内产能扩张冲动。2009年后,新兴市场国家整体疲软,钢材外需市场大幅萎缩,内需市场又早就产能过剩,两头挤压,结构问题爆发。
国际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最大影响之二:4万亿投资有效抑制了经济急速下滑,也最终把产能过剩和房地产虚涨的矛盾捅破了。
2008年底爆发金融危机,对全球市场国家的政府都是严峻考验,中国也不例外。2009年第一季度,中国出现了过山车式的增长下滑,从2008年四季度的9%下降到2009年一季度的6.1%,按此下降幅度,三个季度后就很可能零增长甚至负增长(大多数市场国家都难逃此劫)。为了遏制下滑势头,中央政府启动刺激总需求的一揽子调控政策,其中有两个撒手锏,一个是4万亿中央财政投入,一个是新增信贷9.7万亿,核心是4万亿投入。应该说,4万亿投入很有成效,功不可没,经济增长在2009年二、三、四季度就分别回升为7.9%、9.1%和10.7%。在当时全球经济一片惨淡之下,中国创造了一个复苏奇迹。
但是,4万亿投资的调控政策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中央4万亿投资的实施过程非常急迫,省略了可行性研究,只要能迅速拉动GDP增长的项目都可入围,各地政府乘势大上项目、大铺摊子。中央财政投入4万亿,再加上地方政府配套投入18万亿,这个空前规模的政府投入22万亿,积极地推动了高铁、高速公路等社会公共设施建设,但同时也把钢铁、电解铝、水泥、光伏等一批本来就产能过剩的产业部门,搞得供求矛盾非常严重了。
同时,新增信贷9.7万亿也是空前规模的货币量宽政策。为了匹配4万亿投资,2009年下半年广义货币M2连续6个月增长高达28-29%左右。这么多资金到哪里去了?中央政府的预设目标是实体经济,但实际货币流动过程非常复杂,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大量信贷资金流到债券市场,把股市几乎炒爆,更糟糕的是大规模信贷资金流向房地产,把大城市房价吵得天翻地覆,成为这一轮高房价和房地产泡沫积聚的重要原因。
二、经济新常态和增长减速的内因
是发展环境深刻变化经济新常态和增长减速的内因,是国内发展环境的深刻变化。1978年,中国人口9.63亿,GDP总量只有1350.1亿美元,人均GDP 140.26美元,国家财政收入419.36亿美元。\[6\]2014年,GDP总量超过10.4万亿美元,翻了77.04倍,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这个规模发生了历史巨变的国家经济体,发展环境也发生了非常深刻的变化,进入新的发展阶段。从总体看,中国工业化、城市化已进入中后期发展阶段,这个阶段有两个重要特征:一是支撑高速增长的比较优势大幅递减;二是传统产业和房地产投资相对饱和。
1.支撑高速增长的比较优势大幅递减,发展成本上升同投入产出水平提高极不对称
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的比较优势,是人工成本低廉便宜、资源环境低偿耗费、土地资源大量提供,概括起来是三个红利:人工红利、资源红利和土地红利,现在这三个红利已大幅递减,接近拐点了。
人工成本优势主要依仗农村剩余劳动力大量供给,到2006年底,全国70% 以上农村家庭已没有青壮年劳动力可持续供给劳动力市场。2012年,中国劳动力社会供给总量出现净减少,当年供给总量减少340万人。美国一家研究机构分析,2004-2013年,中国制造业人工成本年均增速11%,美国为2.5%,中国制造业小时人工成本3美元,美国36美元,但后者在高端制造业领域的劳动生产率是中国20倍以上,中、美两国制造业的成本差距到2020年将基本消失。根据各方面预测,目前我国45种最重要的战略性矿产资源中,2010年保证需求的已剩23种,2020年将只剩6种,那时保持经济增长所需要的矿产资源必须依靠大量外汇购买。国内土地成本也早已大幅上升,仅以2011年同2009年相比,土地出让金总收入增加了19201.48亿,增长率137.50%,但征地拆迁补偿增加了18449.39亿,增长率为365.13%。
当前中国经济发展一个特别棘手的问题,就是生态环境的天花板。从各方面综合分析,发展正面临自然承受力和社会承受力的双重临界点。(1)中国碳排放2011年占全球比例28%,排位第一;(2)中国已进入水资源红色预警,全年缺水500多立方米,缺口超过8%,地下水已占总供水量18%,北方地区的65%生活用水,50%工业用水,33%农业用水来自地下水,河北74.5%靠地下水,有些地下水采到化石含水层;(3)还有大量没有揭露出来的深层次隐性污染,例如国内最大水污染源不是工业而是农业,根据第一次中国污染普查公告,在全国水污染总量中,农业氮、磷排放分别占57.2%和67.4%。
2015年国家正式颁布《生态保护法》是一个重要标志,中央政府将实施一系列最严格的生态环境保护措施,中国经济增长的“生态环境付费期”开始了。
以上揭示中国经济比较优势大幅递减,发展成本大幅上升,并不是可持续发展的不可解矛盾,关键问题在于,发展成本大幅上升,同在发展过程中投入产出水平的提高,很不对称。仅以2012年国内31个省市自治区的万元地区生产总值电耗为例,虽然统计上有17个电耗下降,12个电耗上升,1个不变,但进一步细察就会发现,17个电耗下降非常微弱,其中5个下降仅0.1-0.6%,7个下降1.5-3.9%,只有4个下降大于4%,而电耗上升的幅度很大,其中2个上升15-18%,4个上升4-6.8%,占上升比重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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