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观念是中国文化最具特色、最具宏大愿景的一面,这在全球化的今天显得弥足珍贵
中国的文化传统一直以极大的胸襟接受其他文明的宝贵资源,如魏晋之接受印度佛教文化、明末之接受西学东渐,现代之接受马克思主义,没有丝毫抵触,一种包容天下的胸襟。作为文明中国,不仅仅是要包容天下,也还必须在全球化的时代,以“天下为怀”的境界,回馈整个世界。
“中国”和“天下”在古代“六经”中都可以找到,“中国”概念与“天下”概念是联系在一起的,“中国”是一个与“天下”相对应的概念。在“天下”的范围里,“中国”就是一个示范性区域,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文明国家”。所以说,“中国”在本质上和西方“民族国家”概念不是一回事。今天我们光把“中国”这个名词留下了,使之成为一个“民族国家”,而把“天下”给遗忘了。没有“天下”哪有什么“中国”。古时候讲“天下”现在来看只是有限的区域,天下秩序也不过是区域性秩序。但当初其所想象的范围却是全人类的;就像欧洲人讲人类的时候,大部分时候所能指的也只是欧洲而已。关键是它们各自在历史中形成了理解世界的模式,这种模式在今天依然可以是普遍的,可以成为全球秩序的原则。
“天下”观念是中国文化最具特色、最具宏大愿景的一面。“天下”意识并不是像西方人那样要强力输出所谓“普世主义价值”;更多的是着眼于一种文化的整全性、道德性的动力,展现对人类和世界的整体性关切。当一种文化只局限于自身民族的复兴时,它的眼光是局促的,目标是有限的,手段是排外的,动力是不足的。中华文明的复兴首先就是要还原其本来的价值目标。也就是从压缩为“民族意识”的中国文化传统中再次释放出普世性的一面,还原其本来的“天下”意识。
“天下”概念蕴含了丰富的价值资源,“天下为公”,“四海一家”都是中国文化传统下普世关怀的价值体现。中国文化传统有关于人类的基本预设,那就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东海西海,天下一家”。这与现代民族国家的世界体系对于人类的设想完全不同。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许更能理解,为什么中国人对于共产主义的社会理想能欣然接受。这种普世关怀是中国文化传统的一大特色,无论是儒墨道佛家都有“天下”的情怀,这在全球化的今天显得弥足珍贵。
在生态危机日渐严重的今日,世界上各个国家已经结成了深深的地球命运共同体。在一个这里产生二氧化碳气体,整个世界就会变暖的时代,即便单个民族国家得到“复兴”,造成的却可能是整个地球生态平衡的崩溃,那么这样的“复兴”还有什么意义呢。地球村时代,任何一个事件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中国的复兴不以人类为关怀,就很难在这个时代展现其真正的生命力。中华文明的复兴须以这个时代人类的基本诉求为己任,须对人类的共同命运肩负起使命。一种文明只有以“天下”苍生为念,这个文明在现代世界才依然有自我超越和发展的能力。“文明中国”的复兴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才能得到检验。世界正在迈向一个全新的时代,以“文明国家”为基础的世界体系也必将形成一种新的“天下”秩序。
(作者系复旦大学哲学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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