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木:汤因比的阴谋史学和英国的帝国梦——对中国的启示(4)

张文木:汤因比的阴谋史学和英国的帝国梦——对中国的启示(4)

1949年10月17日,杜鲁门得知英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的消息后对艾奇逊说:“英国人在这件事情上对我们做得不太地道。”[73]曾任富兰克林·罗斯福内阁中的农业部长和杜鲁门内阁中的商业部长的亨利·华莱士(Henry A. Wallace)看透了丘吉尔的目的,他说:“英国的政策显然就是要刺激美、俄之间的不信任感,因此替第三次世界大战铺路。”[74] 1946 年9 月12 日华莱士在讲话中批评杜鲁门“对俄国强硬”的政策,他说:“把英国作为我们对外政策的关键,这将是愚蠢到了极点……我们决不可以听凭英国玩弄均势来决定美国是否参加战争,以及何时参加战争。”[75]让丘吉尔感到欣喜的是,刚刚上任且踌躇满志的杜鲁门这时已听不进华莱士的逆耳忠言,他于1946 年9 月20 日免去了华莱士商务部长的职务。

1965年1月24日,丘吉尔逝世,此时的丘吉尔已欣慰地看到美国从朝鲜战场败退下来后又走上越南战场,美国在与中国、苏联的冲突中被耗得精疲力竭。时至20世纪70年代,中国已经成为世界重要的一极,“战后国际关系结构”出现“革命性的变化”。1973年,在与日本学者池田大作的对话中,汤因比看到了这种变化:

美国和苏联双方都已走投无路,因此对各自卫星国的约束力也在削弱。这样就促进了国际上的多极化。法国在反抗美国。以色列也在成功地唆使着美国。捷克抵抗苏联失败了,而罗马尼亚为反抗苏联,和中国加深了亲密关系。但是卫星国的这些反抗与中国的地位变化相比,只不过是小事一桩。中国共产党开始对全国进行统治的时候,中国不过是苏联的一个卫星国而已。可是现在中国不仅摆脱了苏联统治,而且自己也跃上了第三大国的地位。美苏两国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这是战后国际关系结构上的一个革命性的变化。[76]

汤因比看到美苏的衰落,只谈到了“以色列也在成功地唆使美国”,其实汤因比更明白在玩“唆使着美国”把戏的还有英国和欧洲。美国的著名的战略思想家李普曼(Walter Lippmann)早在1943年发表了《美国的对外政策》一书,警告说美国要避免那种意在纠正世界的传教士式的干涉主义。他在这本书中告诫美国政府说:

美国必须在它的目的和力量之间保持平衡,使它的宗旨在它的手段可以到达的范围之内,也使它的手段可以达成它的宗旨;使它的负担和它的力量相称,也使它的力量足够来完成它的“责任”:要是不确立起这个原则,那根本就谈不到什么外交政策。[77]

当时李普曼提出这个“目的和力量之间保持平衡”的外交哲学为罗斯福战后世界安排提供了原则并为美国取代英国成为世界大国准备好了思想基础。1947年,他针对凯南的“遏制”政策和以此为基础的“杜鲁门主义”的危险,发表了一系列文章,指出美国安全的脆弱性:提醒美国政府不要忘记在“目的和力量之间保持平衡”的外交哲学,李普曼说:

美国的军事力量是特别不适用于需要在一个无限度的期间坚持而耐心地加以贯彻执行的遏制政策。如果苏联是象日本一样的岛国,美国的海空力量是可以推行这样一个政策的。美国可以没有很大困难地实行对敌封锁。但是苏联需要在大陆上加以遏制,这样所谓“守住防线”就不能不是一种壕堑战。

然而美国军事力量所擅长的并不是无限期地防守阵地。这样做,需要大批驯服的人发挥巨大的忍耐力。美国军事力量的优点在于它的运动性、它的速度、它的射程和它的进攻威力。因此它并不是执行遏制外交政策的有效工具。它只能服务于一种以决战和解决为目标的政策。它可以而且应该用来挽救已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所倾覆了的均势。但是它并不适合于遏制、等待、对抗、阻拦的政策,这种政策并没有具体的目标,而只求最终“挫折”敌人。

很可能,在俄国人还没有挫折以前,美国人自己倒已经为X先生[78]的政策所挫折而沮丧了。[79]

至于美国为遏制苏联拉起包围圈,李普曼警告说:

这种企图用边缘国家筑成“攻不破的藩篱”来“遏制”苏联的政策,还有更不利之处。我们必须承认,这些边缘国家都是弱国。而弱小的盟国并不是资本,它们是负担。为了支撑和维持它们,需要分散我们的力量,花费我们的金钱和信誉。这些弱国是容易受侵害的。而为保护它们所花的气力丝毫也无助于我们决定或者解决主要冲突。[80]

我们可以明白看出,这个新的联合阵线其实是联合不起来的。这个边缘地带没有成为抵御苏联力量的攻不破的藩篱,而却是一锅沸腾内争的稀粥。[81]

至于欧洲与美国的“盟友”关系,李普曼分析说:

英国人、法国人和其他所有欧洲人都看到,他们是被置于锥和砧之间,即使我们没有认识到,他们却认识到,把希望寄托于苏联力量将挫折而崩溃的这种政策,是执行不了,是不能顺利推行,是必然要失败的。[82]

欧洲主要的民主国家,而且恐怕包括美洲民主国家在内,它们的目的充其量就是在苏美之间保持势力平衡,也就是成为苏美冲突的调解人。从最坏的方面去看,它们的目的就是把自己孤立在某种状态中,以便逃脱被苏联陆军蹂躏和被美国空军轰炸的双重灾难。[83]

我们决不可自欺地认为,我们在对苏冲突中率领着一个世界性的民主国家联合战线。[84]

李普曼还用刚刚经历过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来说明遏制战略的不可行,他说凯南这些人:

他们记得张伯伦先生对波兰提出保证以遏制希特勒的尝试。他们记得赫尔先生在中国遏制日本势力范围的尝试。他们知道遏制政策是遏制不了的,“对抗力量”的措施是注定会不及时和分量不够的,全线防守而希望最理想的事发生的政策意味着把战略主动权缴了械,分散我们的力量而毫无获得决定和解决的前景,并且最后会意味着一场一发不可收拾的战争。[85]

沃尔特•李普曼认为凯南那种用善恶判断敌友的“遏制”战略是荒唐的,并建设性地提出自己的哲学思考——这些思想显然成为后来尼克松、基辛格引导美国走出困境的认识基础。他说:

依我看来,这样的结论(即“遏制”苏联的结论——引者)是没有根据的。外交史本来就是对手国家之间的关系史,它们并不享有政治上的亲密关系,也不响应求得共同目的的呼吁。尽管如此,历史上是有过解决安排的。有些解决安排维持得不很久,有些维持了很久。作为一个外交家而认为对手和不友好国家之间不能达成解决,那是忘记了外交是干什么的。如果世界上全是伙伴国家,享有政治上的亲密关系,响应于共同的呼吁的话,外交家将没有什么事可干了。

对一个存在着对手国家的世界,外交处理的方法就是组织一种力量均势,使得那些对手国家,不论怎样缺乏政治上的亲密关系和不响应于共同的呼吁,都不能有侵略成功的前景。这就是外交家所说的解决对手国家之间冲突的含义。这并不是说,那些国家将不再是对手,而都会被改造为具有同样的思想和要求。这是意味着,不论这些国家的思想、要求和意识目的如何,力量的均势将使它们认识到进行侵略是要吃亏的。[86]

最后,沃尔特•李普曼对凯南的“遏制”战略经过上述破立兼顾的批判后明白无误地宣布:

我反对遏制政策,不在于它要用美国力量去对抗苏联,而在于这个政策的设计不对头,它一定会导致滥用美国的力量。[87]

这是李普曼在1947年发表的旨在为美国卸除“杜鲁门主义所加于我们的负担”[88]的看法,尽管随后不久的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结局印证了李普曼意见的正确性,但这时处于巅峰期的美国政治家们已听不进这些冷静的意见,他们宁愿听信丘吉尔意在骄纵美国的“铁幕演说”,偏爱汤因比让美国担当世界民主领袖的“倡议”,采纳麦卡锡和凯南等不冷静的政策建议,冲向全世界。20世纪70年代美国陷入全面危机,国力大幅衰落。

责任编辑:蔡畅校对:杨雪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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