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坑:“辣”说文风

铁坑:“辣”说文风

读文风不正的文章,就好比品酒师尝了那“走气的烧酒”,感到无味、失望很正常,谩骂一番也无可厚非。

文为道而生。文章别人要看、要听,如果浮文掩要、委琐繁碎,“邋遢而多虱”,他人的嘴是捂不过来的。

古时的文人,批评坏文风毫不客气。他们的话说得耿直辛辣、透彻生动,如同那刺心窝的毒舌、战斗性的檄文,读来令人发笑、发窘甚至发汗。蒲松龄的《司文郎》中载,某僧视文以鼻,取稿焚之,一闻可判高下。余杭生的老师是科场考官,文章八股气重得很。其文章一烧,僧忽向壁大呕,下气如雷,说道:“此真汝师也!初不知而骤嗅之,刺于鼻,棘于腹,俯眈膀胱所不能容,直自下部出矣!”

剽窃造作,同样是丑陋文风。李汝珍的《镜花缘》,有段生动形象的描述:“就如人家作文,往往窃取陈编,攘为己有,惟恐别人看出,不免又添些自己意思,杂七杂八,强为贯串,以为掩人耳目;那知他这文就如好好一人,浑身锦绣绫罗,头上却戴的是草帽,脚上却穿的是草鞋,所以反觉其丑。”不伦不类,且无一处可见本色,这样的文章不仅别扭而且难看。

文风问题既然与他人有关,遇上较真之人就要“原形毕露”。宋代陈善的《扪虱新语》中载,苏东坡对狂怪之诗颇为鄙视,认为杜默的诗便是此类。东坡评曰:“饮村酒,食瘴死牛肉,醉饱后所发者也,尚足言诗乎?”这番批评跃过文章本身,直接朝着持笔人去。由此可见,东坡对狂怪之诗厌恶至极、忍无可忍。

“西江之体,大略如农夫之指掌,驴夫之脚跟,本臭硬可憎也,而曰‘强健’;老僧嫠女之床席,奇臭恼人,而曰‘孤高’;守节老妪之絮新妇,塾师之训弟子,语言面目无不可厌,而曰‘我正经’也。”明末清初学者冯舒,对西江体的风格可谓涂抹几尽。这段锥心的点评,尚有另一番启示:人不可洋洋自得于自己的文章。

“文章是个人所写,对手却是多数人”,写文章的人大抵避不开这种境地。中国有几千年的文字流传史,文典丰实、卷帙浩繁,人们对所读文章的要求近乎挑剔。读文风不正的文章,就好比品酒师尝了那“走气的烧酒”,感到无味、失望很正常,谩骂一番也无可厚非。

时下的有些讲话和文章,言不由衷、虚与委蛇,堆砌辞藻、言之无物,添枝加叶、短话说长,鹦鹉学舌、照搬照抄,云遮雾罩、离题万里,有人将其概括为“假、大、空”“长、泛、水”“僵、旧、硬”。这些文字读着不咸不淡,听着不痛不痒,管用的东西少得可怜,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下决心不要人看、不要人听。如果不得不看、不得不听,可就难为别人了。

文风不正,源自思想慵懒,也是八股遗毒。有人曾形象描述:“八股算是已经死了,不过,它正如童话里的妖怪,被英雄剁作几块,它老人家整个是不活了,那一块块的却都活着,从那妖形妖势上面来看,可以证明老妖的不死。”八股无论新旧,都在扫荡之列,读者与听众基本是持同一态度的。

过去我们写书信,常常以“见字如晤”开头。这四个字,实在是对文风极具体的要求。“见字如晤,声息可辨”,文章不绷着面孔、不戴着面具,情理悉符、意随笔到,给人一种心相接、如面谈的感觉,就会吸引人、打动人。古时候的文人尺牍、风俗杂记,既清新自然、言简意赅,又活泼生动,里面即便有少许套话谦辞,但却其味自永,足以让我辈掷笔一叹。

文章讲究章法,本不是坏事,但腔调病不可有、质朴美不可少。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主意就非常显露,它虽是劝诫老调,却文情斐娓,无惹厌处。就像吞那“糖衣丸药”,虽知作者润喉清火的用意,但因为文章味如橄榄或珍茗,亦能品得极有滋味。写文章并无一定规律,但趣味与见识应是必须具备的。古人说“士先器识而后文章”,话虽陈旧,实颇有理。

 

责任编辑:刘佳星校对:郭浩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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