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能源链条最痛处:一个矿工村的生存样本(2)

国家能源链条最痛处:一个矿工村的生存样本(2)

父母给儿子把棺材都备好了

据不完全统计,仅该镇豹溪沟、石水沟、仁溪沟,死于矿难者就超40人。

没有人统计过在过去的20年里,八仙镇有多少人把性命或者肢体留在了遥远北方的煤矿上。南方周末记者走访了解到,仅该镇豹溪沟、石水沟、仁溪沟,死于矿难的就超40人,这些壮年人的坟茔,散落在山间的杂草后面。

在一次几乎和王多权一样的事故中,八仙镇百好河村的高章平自腹部以下瘫痪,他与王多权是同年。1993年,考上县中却无钱就读的高章平到山西挣学费,在矿井中被砸断脊梁回到家乡。

“当时想能挣着钱了,就回家继续读书。”高章平很后悔自己当时去山西的决定,造成自己一辈子的困厄。当时,涉世未深的他并不知道身上的伤意味着什么,在被矿老板包车送回家后,他下半身开始萎缩。

八仙镇石水沟村的伍海曾是当地风云一时的“矿老板”,他从汾西县林业局承包了一口矿井,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的矿井里进驻了上百名老家的矿工,他自己也聚集起数十万元的资产。在矿工们的回忆中,伍海曾是一个慷慨的“老板”,有人死伤,他给付赔偿从不小气。在赔偿标准还是十多万元的2000年,他曾对一名受伤瘫痪的矿工一次性赔偿30万元。

2008年初,一次下矿巡查时,伍海和其姐夫双双因瓦斯中毒死亡。仅有三十一岁的“老板”,留下年逾六旬的父母孤苦地照看他刚刚出生不久的龙凤胎儿女。

众多的家庭因为远在山西煤矿的事故分崩离析,他们在失去丈夫、父亲和儿子后,女人们为生活所迫改嫁,而老人和小孩则面临绝境。

“在中国,似乎从来都是最穷的、层次最低的人去干煤矿、做采煤工,贫穷是中国煤炭生产事故层出不穷的最主要根源之一。”兖矿集团副总工程师王振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资料显示,我国煤矿井下采掘一线80%以上为农民工。这些农民工大都来自八仙镇这样的中西部贫困地区。

缺乏有效救治和康复训练,让高章平和王多权几乎处于濒死的境地。王多权在治疗期间因营养匮乏导致肠胃并发症,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进食,一度昏迷。当时,父母已经替王多权准备好了棺材,直到医生帮他调理好肠胃,才逐渐缓过来。

高章平的读书梦也彻底碎了。住在山崂上的他曾长期被褥疮困扰,伤口鲜血淋漓长达数寸,腐烂至股骨,令他痛不欲生。山上无法使用轮椅,自背部断裂的脊椎也使得他无法坐立起来。

“屁股上没有肉,坚硬的骨头常常把屁股上的肉皮磨破。”为了能坐上轮椅行动,高章平特地买了藤椅锻炼自己坐立。由于下身只剩皮包骨,虽然无法察觉疼痛,但腐烂却会一直蔓延。

2004年,已经可以坐立的高章平辞别了母亲,从山崂上搬到百好河村委会附近,他花了一千块钱在平坦的村委会附近盖起了一间小屋。虽然,自己花光了仅剩的积蓄,高章平还是愿意将自己能搬家的功劳记在村支书的头上。

村里为他批了地基,还给了他一小块土地,民政部门也每个月发给他250元“五保金”。“幸亏有田支书,我才能勉强过下去。”高章平觉得,多亏村官的帮忙,他才有了指望。

2012年1月22日是除夕,漫山遍野的鞭炮声使高章平想起了还在山崂上的母亲。此前几年,年逾七十的母亲还可以从山崂上走下来和自己团圆,今年却一直没有等来母亲的身影。老母亲身体衰微,已经下不了山了。

“母亲都没来,哪像过年呢?”在这个最为重要的节日里,高章平甚至吃得比平时更差一些。一想到年迈的老母亲一个人在山上孤苦伶仃,高章平就沮丧起来。

王多权家里的团圆饭吃得沉沉闷闷,去年还坐在主位上的父亲,而今已不在了。

责任编辑:单梦竹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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