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近代转型的启示(4)

核心提示:中国近代文化的发展经过了三个阶段:一是晚清70年,二是民国38年,三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迄今的62年。到现在也不能说文化的近代转型已经完成;晚清70年的文化思潮是一个值得我们重视与回味的时期,清末文化觉醒活动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后来新文化运动跟它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它们的思路是一致的,即认定中国必须进行文化革新。

陈独秀他们对于章士钊的挑战,回答是坚决的。他们坚持革新文化的主张,但是有点儿强词夺理。比如陈独秀主张进行彻底的文化革新,理由是:“矫正必须过枉,不过枉不能矫正”。认为只有把旧的文化说得一败涂地,才能够开创文化的新局面;旧文化的统治势力太强了,不把它的坏处说的一无是处,就不能打动它。这个说法在方法论上是偏激的。新文化的创造必须解决好文化的传承与革新的关系,这始终是一个重大问题。当年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未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得很圆满。现在,它依然是件需要妥善处理好的重大问题。

顺便说一下,在“五四”前后发生了两次文化路向之争。第一次是在“五四”前发生的东西文明长短之争;第二次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文化路向之争”。我在这里简要介绍一下后一次的争论。第一次世界大战引起了“欧洲文明破产论”的流行,文化阵营出现了新的分化,激进者趋向于“社会主义革命论”,保守者趋向于“东方文化救世论”。后者最具代表性的是梁漱溟写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一书,在他之前还有一本书是梁启超的《欧游心影录》,基调讲的也是“欧洲文明破产”。

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中,梁漱溟的议论很特别。他给文化下了一个定义,说“文化是生活的样法”。这样的用语,我们现在很不习惯,“样法”是什么呀?看他的书可以体会他的意思。他是说“文化就是人生最基本的价值观念”,就是你的人生观,人生样板、人生法式,就是你想怎么样做人。按照梁漱溟的定义,他认为全世界有三种文化路向:第一条路向是“以意欲向前要求为根本精神的”路向。这是西方的路向,就是拼命向前发展,优胜劣败,强调斗争,要追求利益。但是这条路向被证明失败了。带来的恶果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条路向是“以意欲自为、调和、持中为其根本精神的”路向。这是中国的路向,以孔子为代表。孔子的言论很多,梁漱溟摘出来的是孔子的人生态度,诸如顺应自然、调和持中、宽厚容忍、安贫乐道、与世无争,等等。他认为,孔子提倡的这种人生态度太好了。中国人是喜欢和平、反对战争的,反对简单地追求物质利益,追求精神上的满足。梁漱溟说,这才是至善至美的人生态度;第三条路向是“以意欲反身向后要求为其根本精神的”路向。就是以印度佛教为代表的消极出世的思想。例如释迦牟尼舍身喂虎,圣雄甘地尽量受苦,在印度的佛教和印度文化里面有这样的因素。印度文化是梁漱溟研究的本行,不过他认为这条路向太脱离现实了,不宜推行。

梁漱溟推崇的是什么呢?中国孔子的路向。但是他对西学也持一种开明的态度。他不是一个顽固的守旧派,他跟陈独秀、李大钊、蔡元培等人都是很好的朋友,而且他赞成民主和科学,反对君主制。他说“德莫克拉西”和科学这两大创造对人类的贡献太大了。虽然西方的文化路向错了,再走下去就是穷途末路,但是这两项,中国应该“全盘接受”后再做“根本改过”。他充分肯定科学精神和“德莫克拉西”的价值。他没有把“德莫克拉西”直接翻成民主,而是译成“自由、平等、个性解放”这样的精神,这是按人权学说来做的翻译,当然包含了民主在内。

梁漱溟认为,印度的态度太虚无缥渺,我们不用;西方的文化要“全盘接受”而“根本改过”。“全盘接受”的内容就是“德莫克拉西”精神和科学精神,可见他的意思并不是真正号召全盘西化,而是接受这个成果,而后根本改造路向。不能像欧洲那样追求物欲,追求眼前的利益,甚至发动战争。还有一条,叫做“批评地把中国原来态度重新拿出来”。“把中国原来态度拿出来”,主要指的是孔子的“人生态度”。值得注意的是,他在这种主张前边加了一个前置词,叫做“批评地”。意思是说,现在的需要跟孔子那时候毕竟有所不同,因此也要做某些改动,这样才可以把中国引到至善至美的孔子之路上去。梁漱溟认为,全世界也是要走中国的路,走孔子的路。他认为中国文化要复兴,全世界要由东方文化来救世。总而言之,要用孔子的路向来统一全世界的文化思想。他还引用了很多西方哲学家的话,以此论证这些都是主张用孔子的人生态度来改变西方文化弊病的。由此,在文化界引起了轰动,受到了文化界暴风骤雨般地批评。学西学的一些人说,你引证的西方人的这些话,人家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跟孔子根本不搭边;学中学的人说,你对孔子的思想完全是曲解的。孔子哪儿有这么简单呢?孔子有很多奋发向上的东西,有很多为政、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哪儿就是你说的只是那么一味地宽厚平和、安贫乐道呢?这些是针对他知识上的错误进行的批评。在根本理论方面,很多人也做了批评。例如陈独秀、胡适以及后来的瞿秋白都做过批评。议论慢慢地上升到社会发展方向的问题上去了。由此引发了一系列论争,诸如:中国怎么能够再回到孔子的路向呢?怎么能够退化呢?中国要富强,要实现现代化,文化思想还是要革新的。很快大革命就起来了,这一轮的论争也就告一段落。

战争年代的文化风云

学术界有这样的说法,我们国家陷入危难特别是遭到日本侵略之后,救亡压倒了启蒙,新文化启蒙思想、民主思想被救亡图存的思想压下去了。这个说法恐怕不太准确。面对帝国主义的侵略,全民族要投身到民族解放运动当中,这没有问题。但是新文化的启蒙思想并没有就此消沉,而是在那个战乱不已的年代里面仍然有所发展。

袁世凯、张勋复辟帝制失败后,北洋军阀时期出现了“军阀混战、天下大乱”的局面。没多久,孙中山领导的北伐战争、国民革命开始;1927年蒋介石叛变,国民大革命失败;之后,国内战争接连不断,国民党针对共产党进行反革命围剿,国民党军阀之间的战争也一直是打打停停、没完没了。蒋介石连打带拉想统一,到底也没有能够真正统一起来。内战之外又有“外战”,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占了东北三省;1937年“卢沟桥事变”,八年抗日战争开始了。抗战胜利之后,本来可以和平一阵子,然而国民党又发动内战。我们又进行了三年解放战争,直到1949年新中国的成立。20多年的战争一路下来,在这个期间,文化的发展很复杂,面临很多困难,但是文化思想还是有很大的发展,有很丰富的内容。我这里只介绍两件事。

一件事,就是左翼文学运动。今天回头来看,左翼文学运动坚持了革命的立场,发展了革命文学,这是一大功劳。同时也有一大错误,就是接受了共产国际的极“左”的文学思想,当时叫做“拉普”文学思想,就是把文学简单地政治化,把文学作品简单地说成都是阶级文学。特别是以郭沫若为首的创造社为代表,执行这个极“左”的文化思想,攻击鲁迅、茅盾、叶圣陶等一批进步文学家,把这些人一概说成是反动的,甚至是封建余孽、法西斯蒂,当成敌人来对待。他们的理论就是,不革命比反革命还反革命;小资产阶级比资产阶级还反动;中间派比“右”派还危险。真正革命的,唯有创造社。幸亏后来党的领导人张闻天发表了文章,说要正确对待文学和政治的关系,不能把文学简单地解释为政治工具,不能把文学作品简单地打上阶级的印记。张闻天指出,绝对化的文学阶级论是不对的。如果每一部作品、每一首诗、每一篇散文都要问它的阶级性是什么,那简直没有办法创作了。他还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人性的存在、个性的存在,承认了文学创作自由的必要。在他的劝说下,“左联”才克服了宗派主义的错误,把鲁迅、茅盾等进步作家团结在一起。

责任编辑:李天翼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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