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布楚条约》背后的大清“内鬼”(3)

《尼布楚条约》背后的大清“内鬼”(3)

    

 在《条约》上塞进俄方“私货”     

8月27日深夜,俄国信使来到清朝使团的营地,带来了俄国决定放弃雅克萨的消息。对于戈洛文来说,放弃雅克萨早已是沙皇训令中已有的内容,并不是什么痛苦的让步,同时“阿尔巴津(雅克萨)和格尔必齐河之间,适宜居住的地方很少”,相反通过将边界定在额尔古纳河,使得俄国可以获得“有银矿、盐湖,并且耕地甚多,从涅尔琴斯克移民比去阿尔巴津要好”的额尔古纳河西岸地区。实在算不上是赔本买卖。     

由于消除了雅克萨归属这个最大的谈判障碍,中俄双方的立场开始接近。1689年9月7日,中俄间的第一份边界条约--《尼布楚条约》--终于放上了谈判桌,等待双方使臣签字画押了。就在谈判的最后日子里,两位传教士仍在不遗余力地充当“内鬼”的角色为俄国效劳。    

 《尼布楚条约》实际上有好几个语言的文本,分别是满文本、俄文本和拉丁文本。其中拉丁文本是中俄两国代表共同签署的权威文本。由于中方使团里只有传教士们掌握拉丁文,他们便趁机在拉丁文本里塞进了一些有利于俄方的“私货”。沙皇当局在谈判开始前十分惧怕其地位被“天朝”“矮化”为偏远“藩属”,特意向戈洛文强调“今后博格达汗(大清皇帝)不得在国书中自称为天下主宰,并使用‘上谕’这样的字眼,这一点也必须载入条约”。    

 所以在《尼布楚条约》的满文版(汉译)里,只有与“中国大皇帝”相对的“俄罗斯察罕汗”六个字。但在传教士们的妙手生花之下,沙皇的头衔在拉丁文本里面膨胀了十倍,汉译多达六十余字,其中更是包括了“东、西、北各方众多疆土世袭君王和领主”这般狂妄的言词,而对应的仍然只有“中国大皇帝”这五个字。俨然使得沙皇的地位高过清帝一头。     

如果说头衔的写法最多只是让清朝的面子不好看的话,传教士们对边界上待议地区的写法就着实给中国留下了后患。在谈判中,中俄双方将外兴安岭与乌第河之间的一片土地留作日后再议。在满文本中,明明白白地写上了“惟乌第河以南、所定之兴安岭(指石大兴安岭,即外兴安岭)以北中间所有地方河溪暂行存放”,方位范围都十分清楚。而在传教士们的笔下,这段文字的拉丁文版本变成了 “惟界于兴安岭与乌第河之间诸川流及土地如何分划,今尚未决”。          日后的俄国人正是利用其中含糊不清的“兴安岭”大做文章。19世纪时,俄国的涅维利斯科探险队在其“考察”报告中刻意地混淆了中国所说的外兴安岭与大兴安岭,宣称“根据尼布楚条约,阿穆尔河(黑龙江)下游以及整个沿海边区都不能算是中国的领地”,从而为俄国入侵外兴安岭以南地区乃至中国东北的腹地找到了“理论依据”。     

在中国使团即将返回北京前,戈洛文最后一次邀请徐日升和张诚到尼布楚去,两个教士又将他们对中华帝国所了解的一切,包括中国的出产、毗邻国家以及清朝政府的对外政策等情况倾囊相告,甚至还拿出一幅中国全图送给戈洛文。俄国人也没有亏待他们,再次慷慨地送给两个传教士大笔礼物,其中甚至包括一名十二岁的蒙古族小孩(史载不详)。戈洛文还对两位“内鬼”的“潜伏”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应该多么感谢你。你为了共同的利益给了我们多么大的帮助”!    

 谈判功臣戈洛文加官进爵     

对于中俄《尼布楚条约》,近代历史学家陈复光在他的《有清一代之中俄关系》中不无遗憾地评价道:“以当时俄方在西伯利亚军力之单薄,加以沙皇密令费要多罗(即戈洛文)避免重启战端……俄方不得已,未必不有所让步也”。但在传教士的帮助下,俄国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它想要的一切,在领土方面,只需要退出原本就保不住的雅克萨,就得到了贝加尔湖与额尔古纳河之间的整个外贝加尔边区,而对于它最为看重的远东的经济利益,“这一重大的报酬”也在《尼布楚条约》中轻易获得了:“凡两国人民持有护照者,俱得过界来往,并许其贸易互市”。         《尼布楚条约》签订后,中俄间贸易额扶摇直上,从1689年近乎于零上升到1693年的六万卢布以上。到了1696年,竟突破了十万卢布大关。这一数字已经接近于俄国通过阿尔汉格尔斯克港(当时俄国最重要的商港)与欧洲贸易的水平。无怪乎俄国人曾欢呼《尼布楚条约》“实质上是莫斯科外交极大的胜利”!并迫不及待地为谈判功臣戈洛文加官进爵,俄国代表团刚回到莫斯科,沙皇彼得一世就颁发了传令嘉奖的诏书,赏赐戈洛文金质奖章,并在随后提拔其为使节部部长(外交大臣)和陆军元帅。     

在很长的时间里,沙俄当局都信誓旦旦“遵照我两国以永久和好之礼所定之条约,决不负约”!直到19世纪中叶,俄国才再度对黑龙江流域生出觊觎之心--到那时,面对大清帝国这个已经大大衰弱的对手,它将不再需要“内鬼”的“帮助”。    

 恶有善报的两个“内鬼”  

对于徐日升和张诚这两个“内鬼”而言,他们日后的前途却并不黯淡。两个传教士隐瞒了自己与俄国人勾结的经过,在自己的日记里将索贿受贿的内容删得干干净净(但他们做不到删去俄国档案的记录,所以后人才能知道)。中国使团回国后,清廷上下对谈判中传教士们与戈洛文的勾结一无所知,相反“上至钦差大臣,下至普通士兵,无人不说此次成功完全有赖于传教士们”。     

康熙帝也对于谈判的成功深为快慰,甚至专门单独“以使人难以置信的满意的表示来接见”徐日升和张诚,并令人高声宣读下面的话:“朕躬甚好,卿等好否?朕知尔等如何出力为朕效劳,力图使朕满意。朕知由于尔等之才干与努力而使和约得以缔结。尔等为此竭尽全力。”作为对徐日升等传教士的回报,康熙皇帝解除了对天主教传播的限制。这是从利玛窦以来,多少传教士梦寐以求的理想。恰恰在传教士出使尼布楚之后,他们才得到这一权利。    

 徐日升于1708年(康熙四十七年)在北京去世,依旧蒙在鼓里的康熙皇帝亲自对其下了盖棺论定的评价:“朕念徐日升斋诚,远来效力岁久,渊通律历,制造咸宜,扈从惟勤,任使尽职,秉性贞朴无间,始终夙夜殚心,忠悃日著,朕嘉许久矣。” 至于早徐日升一年去世的张诚,在中俄交涉之后他一直担任康熙皇帝的御前进讲教师,讲授过数学、哲学、医学和人体解剖学。张诚起先被葬在栅栏墓地,后于1735年迁入新建的正福寺法国传教士墓地。其墓碑目前陈列在“五塔寺”石刻艺术博物馆。对于这两个大清使团中吃里扒外的“内鬼”来说,不能想象还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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