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建设的背景与动力机制
新型大国关系建设的动力问题所涉及的是,什么力量会具体地推动其建设。进一步说,中美在什么情况下有建设新型大国关系的积极性,在什么情况下没有这样的积极性,以及与此相关的积极性的大小问题。
从现实角度,很难要求中美两国出于一种远大的理想和利他主义的动机来建设新型大国关系。国际体系的无政府状态决定了在中美之上没有更高级的权威和强制力量迫使它们建设新型大国关系。因此,新型大国关系的动力必须内生地来自中美两国,它的建设,从过程到结果,都是需要自我维系和自我实施的。新型大国关系如果能够建成,将是中美两国出于明智的自利动机进行理性选择的结果,是中美在博弈过程中实现的具有内在稳定性的纳什均衡。只有如此,新型大国关系才是稳定的和可预期的,并在理性上是具有说服力的。
新型大国关系并不只是中国政府主观意愿的产物,而是有其颇为深厚的时代和现实利益基础。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二战后,受到核武器的出现、民族主义的普遍兴起、主权规范的深化和经济相互依赖深入发展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国际政治中出现了一种大国相互间的战争变得异常稀少的情况,某种意义上,国际体系进入了一种大国无战争的状态。[8]在这一时代背景下,大国之间发生决定性战争的可能性变得非常小。[9]崛起国与霸权国很可能不再通过大国争霸的战争方式实现权势转移,但如何以其他方式来实现权势转移却还是一个未知数。大国无战争所导致的一个重要后果是,大国之间的权力竞争会以相对和平的方式进行。这导致实力处于消长过程中的大国关系——如中美关系——出现新的变化与特征。中国总体上试图以和平方式崛起,与这个时代背景具有很大一致性。新型大国关系的建立,也是这一新的约束条件下的产物。
其次是全球化的发展。当前的全球化,是政治、经济、科技和文化等多领域、全方位的全球化,而不仅仅局限于经济领域。全球化是对大国之间壁垒分明的阵营对立的否定,它使不同层面的大国关系不再呈现敌友分明的清晰态势,而是呈纵横交错的模糊状态。由全球化提出的全球治理问题,对新型大国关系提出了具有引导性质的规定。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使每一个国家的生存和发展与整个世界的发展息息相关,它将各国利益更加紧密地缠绕在一起。世界主要大国之间普遍建立深入的经济贸易合作关系,相互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新型大国关系的主张契合了全球化的发展方向,是一种在当前具有合法性和时代合理性的政策主张。
具体到中美关系,双方已形成了一种深度的经济相互依赖关系。截至2011年,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GDP)已占到美国的40%以上,中美互为第二大贸易伙伴,美国是中国的第二大出口市场和第六大进口来源地,中国则是美国的第三大出口市场和第一大进口来源地,并已连续10年成为美国增长最快的主要出口市场。⑩中国经济的增长与美国人民的生计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密。当中美之间的竞争更多集中在政治、安全领域,而不波及经济问题时,美国的对华政策具有较大的自主性。而当中美关系的破坏性后果比较明显地波及经济领域时,美国国内将会产生回调的压力。虽然从战略和政治的层面看,中美经济关系的发展并不令美国十分满意,但如果中美贸易—金融关系遭到破坏,会使美国失去重要的出口市场,从而影响美国的经济增长,甚至可能导致政治和社会的不稳定,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政策约束因素。
对于美国来说,一个颇为尴尬的情况是,即使在美国试图迟滞中国发展、阻碍中国影响力上升,并对中国施加较为强大的战略压力的时候,美国与中国的经济联系仍然继续加深。中美在三十多年的关系发展过程中,以并非有意的方式已建立起一种双方无法回避、在未来相当长时期内也无法解脱的深度相互依赖关系,这一相互依赖关系为双方都带来了重大利益,并在很大程度上限定了双边关系的现实发展路径。[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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