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线

2010年，电影《非诚勿扰》让中国观众知道了“黑色素瘤”，这种病在中国的发病率较低，但即便如此，每年还是有近3万黑色素瘤病人。

第一次见到郭军医生，是在北京大学肿瘤医院的门诊第一诊室。诊室很小，医生、病人、一位跟郭医生学习的学者，再加上我，就已经显得很拥挤了。郭医生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事实上整个下午他都没怎么理我。他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一份病历，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母亲和她的女儿，十多岁。他看完病历后，让女儿先出去，对母亲说：“这种病常见于青少年，现在我们病房里就住着这样的病人，但是到了你女儿这个阶段，治愈的可能性很小了”。我坐在这位母亲的身后，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从背后看着她瘦小的身躯，觉得非常沉重。

有一位老者，头发已经全白了，进来看到郭大夫，第一句话就是“可能过不去了吧？”这是一位老患者，74岁，在郭大夫的治疗下，肿瘤已经控制了三年没有长大。郭大夫看了病历，笑着说：“肿瘤长大是必然的，控制了三年已经不错了，既然长大了，我们就积极治疗吧，现在有的是办法。”

郭医生诊断的这种病症，就是黑色素瘤。黑色素瘤是不常见的小肿瘤。在他成立黑色素瘤专科之前，国内没有专门研究这种癌症的医生。分散在各地的黑色素瘤病人只能按照常规的肿瘤处理方式进行化疗，没有别的办法。

郭医生也碰到过一些黑色素瘤病人，作为一个大夫却治不好病人，他说那种无奈、绝望和窝囊他已经体验了很多回。肺癌、淋巴癌等常见的肿瘤，我国的医治水平已经非常高了，而黑色素瘤却连起步水平都达不到，他觉得对这部分病人不公平。

病人络绎不绝，很多人因为身上长了一颗小痣，心理负担特别大，来请郭医生看看。对于这些病人，郭医生开玩笑：“全世界，还没有发现这种痣发生恶变的，放心，你也成为不了全世界第一”。吃了定心丸的病人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

第二次见郭医生是在他大查房的时候，他依旧没什么时间顾及我。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些病人身上，他们的生命正在倒计时地流逝着，郭医生专注地询问着他们的近况、各项指标，评估药效是否有效，努力地想办法为他们治疗。郭医生说，黑色素瘤是恶性肿瘤中最恶的一种，也是最容易发现的一种，它最能体现“知识改变命运”，只要掌握了黑色素瘤的知识，在早期发现、及时诊治，就能够达到治愈的效果。他更愿意看到更多早期的患者，这意味着他们还有很多的选择余地。

这是我最近距离观察生命的长度，我除了观察，找不出更合适的动作来对待它，既没有资格祈福，因为祈福那么苍白，更没有资格怜悯，这样更显得我卑鄙。生命线很短，生命线也可以足够长，希望有一天，癌症早期的患者都能够治愈，希望有一天，医生能够让癌症患者的生命，延长到9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