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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推进北京“城市病”治理与京津冀协同发展(6)

(四)区域比较不协调,加剧“城市病”

对比长三角和北京所处的京津冀,长三角的城市数量比我们多一倍还多,发展阶段呈梯度合理的落差,他们能够相互衔接和产业转移。但我们呢?北京处于后工业社会,天津处于工业化后期,唐山处于工业化中期,剩下的邢台、衡水、保定都在工业化初期,以农业为主。所以,我们很多产业在周边很难找到转移空间。所以,这种落后带来很多的问题。

再看自然条件。我们周边,西部和北部,山区连绵不断。这山区往往是贫困县,有22个国家级贫困县在我们周边,230多万贫困人口。周边越落后,越往北京跑,所以北京的外来人口当中河北占第一位,有156万。

同时,落后还表现在产业上。因为他们不能发展高端产业,只能发展低端的,所以钢铁、煤炭、建材、化工占主导。因此,这个地区煤炭消耗量最大的,这个地区一年消耗3.5亿吨煤炭中,北京消耗7%,河北消耗80%。一个河北省钢铁产量占全国的1/4。我们京津冀一体化难度很大,但是环境污染一体化来得很容易。

(五)体制机制掣肘既是造成“城市病”的重要原因,也是“城市病”治理的难点所在

我们前面也谈到这个观点,因为财税体制全国统一,都是分税制。北京作为一个行政区,必须有财力,有财力就要发展经济,发展经济就会带来人口,人口来了就会有城市建设、资源消耗、生态环境这些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为了维持城市运行,那么就需要更多的财力,那么更多的财力就会带来更多的经济扩张和更多的人口,这是一个怪圈。这个怪圈,我觉得不但在北京市层面上,这个体制惯性已经延伸到了乡镇和区县。

刚才谈到发展的动力带来的问题,但是看到这个问题以后,我们怎么办?难度又很大,对上调不了,对下调不动。财税体制不改、考核机制不改,我们说“屁股决定脑袋”,我们的区县、我们的乡镇都要发展,这种情况下,从宏观看很有道理,到微观上人家各自考虑自己的。但是反过来,各自都有道理的事情在宏观上看未必合理。在全市看,这都是问题,各自的发展没有形成合力。

三、推进“城市病”治理以及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抓手与路径

问题分析透彻以后,怎么来解决?北京市委市政府直面“城市病”,要下决定治理。我觉得这个治理难度是很大的。

第一,从管理转到治理,这是一个难度非常大的事情。计划经济时代,我们更多的是管理,管理比较容易,一个是管,一个是卡,这都有效。比如我们的户口,一卡你没户口就不行。比如房子,没有其他房子,你想来也没有地方住。现在,我们面临的大背景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规律、城市演变规律,我们必须去思考这两个规律。在这个大背景下,我们还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法治化,我们很多手段过去管用的,现在不能用了。从理念上要从管、卡到引导共治来转变。

第二,从主体角度来讲,从政府一元要向政府、企业、非政府组织、社会公众多元来转。从内容上,大概过去主要是经济、社会这两方面,现在考虑更多的是政治、环境、文化多元;从结构上,要从垂直、单线要向扁平化、网络化;从流程上看,要从过去的结果管理,变成要从城市规划、理念、实施的全过程管理。

这里面重点要思考市场经济这一个规律。过去我们计划经济时代,很多事情好办,比如三线工程,全国有1100多个工矿企业、科研机构、大专院校,从东南沿海到中西部,从省会到县城,那个时候,比较容易实现。每一个人档案、户口、粮票、布票、学校、医院、住房,都由企业包揽。那么企业一声令下,那其他人都跟着走,搬几次家都得跟着,因为整个社会没有提供其他的生存条件。但今天不一样了,今天我们决策的主体发生了变化。我自己体会,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我们的主体是三个层次:政府、企业和个人,而且重心在下移。因为个人愿意不愿意,决定了企业敢不敢这么做,最后决定了政府能不能实现你的目标,这里面我觉得需要总结两个:一个经验、一个教训。比如说,朝阳区八九十年代“退二进三”的时候,很多企业搬迁,基于计划经济的思路,全部往外搬。当时没有总部经济在思路和概念,人们思维的角度没有把企业内部的两块功能看作两个模块来思考,把它看作是一个整体,要搬就全部搬走。但是,搬的结果并不成功,有的搬到高碑店、有的搬到唐山。因为不搬在北京要调整,成本越来越高;但是搬到那边去,要买地、买设备、建厂房。可是,搬的过程就是人才重新选择工作的过程,就是人才流失的过程,最后搬过去以后,一蹶不振。所以,不搬死在朝阳,搬了死在外地,我们北京市几百家全国都很有名的工业企业,基本上以这种失败而告终。比较成功的就是首钢。早期的首钢是以首都经济的思路搞“非钢”,叫首钢不像钢,就不搞钢了,搞早餐、搞家具、搞远洋运输、搞机器人、搞芯片等等,搞了一大堆非钢的,搞了十年,我认为并不很成功。有一年我到首钢去调研,一个副总跟我说,在首钢搞高科技难度很大,高科技要快速决策,但是首钢快不了,因为首钢充满钢铁文化,人人开口必讲钢铁。但是你在首钢要决策一件事情,你要跟每个主管的处长们要讲明白这个技术国内如何、国际如何、投入多少、产出多少,就像在讲科普一样。他才能认识到、才能接受。这就好像在讲类人猿怎么变成猴、猴怎么变成人,讲完以后,我人变成猴了。2002年,市委市政府提出“振兴现代制造业”。因为在这之前六年,我就思考这件事,最后把总部经济这个思路琢磨出来了,概念出来了。首钢中心组学习,我讲了总部经济,讲完以后,朱继民同志说,总部经济对他的启发很大,对首钢的影响应该很大。后来,2004年开始搬迁的时候,就是以总部经济模式来搬迁。这样的话,就把首钢上百年的品牌留下来了,它的研发能力、它的销售渠道就留在了北京,把一个现代化的工厂搁在了曹妃甸。前一段,我到曹妃甸去看,它现在已经完全达产970万吨。而且按照这个思路,首钢还在扩张,到全国去兼并或者投资,目前首钢的产量是3千万吨,而它在北京最高产量是800万吨。这800万吨在北京石景山全部停产,但是它产量进入3千万吨了,而且进入世界500强。所以首钢搬迁,路子对了、方法对了,就成功了。为什么前面那么多企业都失败了?就是因为方法不对。忘记了我们是市场经济条件,不是计划经济时代。

所以,今天我们看到“城市病”治理也好、京津冀发展也好,我们一定要充分认识我们今天的决策主体是多元化的,而且是重心下移了,我们企业的人才愿不愿,决定了我们企业敢不敢,最后才能决定我们政府能不能。这已经是倒过来了,不是原来是自上而下,现在是自下而上的一种过程。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想讲几个观点。

(一)明晰战略定位,要下决心做减法,强化北京的核心功能

围绕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往中心、科技创新中心这四个中心来做,把一些不符合的转移出去。我觉得这个思路是对的,但是现在要创造条件,特别是我们将来新的增量一定要按照高精尖来设计,不能够再集聚那么多低端的东西。

(二)从经济调控入手,严格调控人口规模

这一点我是觉得,我们很遗憾,没有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思路——首都财政。纠结了这么几十年,就在于我们的财政体制。北京既要发展经济,又要搞社科服务,它们之间往往就有矛盾。这个矛盾始终没办法突破。我到华盛顿去,它的政府告诉我说,华盛顿没有主动发展的愿望,需要多少人员经费,公园需要多少维护费,道路需要多少改造费,向联邦政府报,联邦政府通过以后,就下达给财政部(相当于我们的财政部),专门有一个司对着华盛顿,监督使用,需要追加再去打报告(类似于我们打报告这个意思)。实际上它就很超脱,用不着去发展经济,也用不着建那么多写字楼,非把人家的资源给吸引过来,所以它就做得非常好。

我们可能的办法就是次优方案。次优方案是什么意思呢?不发展经济不行,但一定是朝着高端发展,要把速度降下来,把质量提上去,获取同样的财政收入,但不需要集中那么多资源,特别是人力。这里面有两个问题。第一,心态上,我们怎么超脱。全国现在都在GDP排名,北京敢不敢、能不能把我们的注意力真正地用在我们北京的发展上。实际上我们愿意不愿意,其实你在全国都是垫底的,因为这是规律决定的。大家看一看,东京当年高速发展时期也在百分之十几、二十,但是到超过一万美元以后只有6.7%了,现在它只有百分之四五这样一个速度,它再高也高不了了,因为规模体量很大。再一个,你的产业结构变成服务经济。那么,服务经济和工业经济的区别就在于,工业经济是以规模经济为主导,生产线24小时开,年产几十万、几百万都没问题;但是服务经济面对的是人,这种服务是要个性的,它很难像工业经济那么规模化。再一个,经济体量大了以后,同样的财富作为分子,你的体量分母很大,所以增长比例也高不了了。所以,我觉得北京没必要和上海、甚至和天津、和重庆去比,因为它们有经济功能,我们主要是做好服务、首都的服务。经济发展的底线就在于能够维持我们自身的运转,保持低速高效的发展。第二个考量,经济考量。就是经济放缓以后,我们会不会塌锅,就是我们能不能支撑得住。我们不能纸上谈兵,我们也做了个测算,如果北京现在7.5%的发展,这是我们政府在努力做的,要给社会稳定的一个姿态或者一个形势基本的预期,但实际上我们还可以再低一点,也没必要这么高。如果说我们假设我们的速度增到了,就是我们大家都不要那么用力地去发展经济,我们让它自然发展。比如说我们跌到5%,我们会不会塌锅?我认为也塌不了锅。因为从7.5%到5%,我们算了一下,每年可能会因此减少255亿的财政收入,这确实是很现实,但是每一年可以减少18万人的集聚,这是另外一个结果。但是我觉得,255亿对于北京的财政来讲,应该通过节流能够解决,比如说北京财政收入现在超过三千亿,255亿不到10%。

那么这个思路,这里面要落下去。

第一,要引导区县差异化定位。区县竞争过于激烈,而且是恶性竞争。有些大企业,包括总部型的,三年一搬家。然后搬家之前,就给区长吹风,说我们要动一动,区政府说,到我们这里来吧,我们给你两千万。他又到那个区里面去,又同样的故事讲一遍,那边就变成三千万了。他跑到另外一个区,又变成四千万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到一个区调研,一个区长跟我说,我把一个企业引过来,六年不赚一分钱,就给人家服务了。所以,每个区搞那么两三个符合定位的产业。通过经济杠杆,使得各区之间真正差异化定位,避免同质化的恶性竞争。

第二,考核机制。不要再去排名全市的GDP,哪个区多、哪个区少,增长速度也不要排了。反过来,逆向排,排什么呢?排单位GDP的税收产出,万元GDP的税收越高说明你的产业新兴度越高,增值率越高,能耗、水耗越低,这就更符合北京的条件。考核你的生态效益。这样的话,使得整个全市的力量不要再在粗放的发展上用劲。

(三)加强空间优化调整,疏堵结合、重心外移

十几年,甚至二十年,我们为什么多中心形不成?就在于我们违反了一个基本的自然规律。我们都知道,把这水要引过去,我们一方面要修渠,另一方面要堵住。我们这么多年,嘴上喊多中心,要到郊区、要到新城,但是不断地在中心城提供土地,不断地盖楼、不断地建写字楼、不断地建住宅楼。这样,我们外面也出不去,里面是越弄越厚。

多中心建设也不要平行用力。11个新城,很难短期内全部都发展起来,还是要有重点,我们学习东京的经验做法,提出副中心战略。当时我们提出三个。第一个是石景山区域。首钢搬出去有八平方公里,石景山还能腾出二三十平方公里。当时我们提出的设想就是把永定河进行生态化治理,借鉴太原汾河的模式。永定河经过治理以后,长安街西延,我们把这个区域的价值提升起来,加上丰台的西部,这个区域搞一个城市副中心,我觉得是具备条件的。第二个,我们提出把通州和亦庄能够联系起来。通州是有城市没产业,亦庄是有产业没城市,这两个能够联合起来,能够形成一个互动的发展。第三个,我们提出顺义,顺义北边可以带动怀柔和密云,东面可以带动平谷。这样我们搞“一主三副”,十年、十五年就把城市体量、承载力搞起来。到那个时候,南部大兴机场也起来了,在南部再搞一个,这样我们东西南北

“一主四副”,这样我们的城市骨架就拉开了。

总之,我觉得应该疏堵结合。这个堵以前我们确实没有注意到,国外也是这么做的。比如巴黎,当年为了解决“城市病”,禁止在社区内建造一万平米以上的办公大楼,市区内迁出去的500平米以上的工厂,能够享受60%的拆迁补偿。所以,我觉得通过这个《新增产业禁止目录》是一个新的思路的借鉴。我们在研究当中都提到这个研究思路,不能够再继续在市中心过多地去发展这些写字楼、公共住宅等。

疏解,就是刚才谈的,我们要把中心的一些资源逐步地创造条件疏解出去。我们提出了,能不能五环开通辅线?现在五环没有辅路,主路上也没有公交,实际上很多人这几公里的来回移动,这有很大的一个量,也是影响很大。同时,很多公交枢纽都在二环三环,能不能向五环更远的地方来外迁。我们市内的一些建材市场、仓储物流、批发市场能不能通过先建后迁的形式和给予适当的补贴、财政补贴,引导他们整体外迁,并保留品牌。

再有就是加快轨道交通建设。首先,市内要加密。特别是我们现在正在建的这几个功能区,中关村的核心区、CBD、金融街、丽泽商务区,一定要把地铁建过来。否则的话,这些写字楼建成,一旦招满以后,人员就会高度地集聚。我们做过一个测算,CBD东扩会增加700万平米的建筑,金融街南扩西扩增加400万平米的建筑,其他地区也是一样,这些建筑一旦建起来,按照北京目前的办公面积,十平方米安排一个人就业,假设他们确实是从全国各地、世界各地招的人,把这些招满了,那么就会增加大量的人口,100万平米就会增加10万人,一千万平米就会增加100万人就业。这些人还有0.5的家属系数,再加上给他们的服务,我们这个人口的集聚还会更严重,如果没有这种前瞻性的话,将来的拥堵会更严重。其次,郊区。刚才谈到,要用市郊铁路把和郊区联系起来。

责任编辑:张凌洁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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