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相怀：核心价值观的热话题与冷思考（5）

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主要内容

从内容上来说，习近平专门对这个内容，为什么要分国家、社会、个人专门做过解释。可能大家没有注意，他在北大那个座谈里面就讲到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大致可以对应个人，齐家大致可以对应社会，因为这个“家”跟我们今天理解的家是不一样的，古代的家是家族的家，不是今天我们讲的三口之家的家，然后治国平天下，那就对应的是国家。所以我们的核心价值观，也分了个人、社会和国家三个层面来阐释和理解。

第一个层面国家层面。习总书记的这个概括实际上回答了我们要建设什么样的国家，建设什么样的社会，培育什么样的公民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从内容上来说，我们的脉络、思想还是比较清晰的。那么国家层面：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富强、民主、文明是很早很早就有了，和谐是后来加上去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大体可以看出来，富强相对来说能够对应到经济上，民主能够对应到政治上，文明能够对应到文化上，和谐能够对应到社会上。其实如果让我写我还可以再加一个，美丽，美丽对应到生态上。

这个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什么，理解起来比较难的是什么，就是说怎么样理解这些概念的确切含义。比如以我们争议最大的一个观念为例，民主，什么是民主呢？回答起来很简单，人民当家作主，但是我如果再往下追，谁是人民？人民怎么当家作主？这些我们经典的思想就不够用了，天天说人民当家作主，但是具体谁是人民呢？人民是一个政治的、历史的和一个集体的概念，对吧？我们都是人民，但是我不能说我是人民，我也是人民的一份子，但是我不能说我是人民，因为它是个集体概念，集合概念。

所以具体到这就很麻烦，所以我们需要一步一步把它拆解下去，到底怎么样是民主的，这是一个。第二个，更大的难题，就是怎么样跟西方民主掰开。我们不是经常批判西方民主吗，那我们要建立自己的民主，怎么样掰开这个梆子？那我请大家思考，这个问题我不回答，社会主义的民主要不要有选举？社会主义的民主要不要有竞争？社会主义的民主要不要有合理的限权？社会主义民主要不要有合理的法定的这种其他很多的东西？如果有是什么样的，如果要是什么样的，如果不要，那你的科学合理能够自圆其说的东西在哪里？

我不知道《求是杂志》阐释民主是找的哪一位专家，我估计大致跑不了那几个人，如果这几个人能够清晰地给我们回答出这样一些问题，那我就佩服他，如果回答不出来，那我认为这个问题还要继续探索，你认为是不是这样子？

当然了，习近平尝试着有一个回答，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因为这是高层从来没说过的，叫国家领导层能否依法有序更替。什么是国家领导层呢？至少是中央委员之上，甚至是中央政治局以上，这叫国家领导层。怎么叫有序呢？是现在这种选任制，还是委任制，还是选举制？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非常非常多，很多专家跟我说，他说我们原来没有核心价值观的时候，好像还没什么大的事，现在把它提出来，怎么好像打开了一个盒子一样，大家所有问题都集中上来了。所以这恐怕是核心价值观要面临的更大的问题。

第二个层面就是社会层面。社会层面还好，争议相对少一些，但是关于具体概念的界定，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比如到底什么样是平等呢？社会主义的平等至少有四个维度，至少满足四种要求才行，如果没有这四种要求，那还不是平等，或者怎么样体现你的平等？就成了疑问，对吧。所以，这个就不展开了，大家考虑。

第三个层面就是个人层面。个人层面这里面也有很多微妙的竞争，这个就不说了，因为个人层面看起来意识形态关涉性会低一点，意识形态的关联度会小一点，但是比如我们提到的敬业，要真让你说清楚什么叫敬业，恐怕也得费点劲，比如我把敬业分为爱业、勤业、精业，至少这三个方面做到才能说你是敬业。但是你说这些东西，放到古今中外都适用啊，怎么叫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呢？又麻烦，比如友善、诚信，哪个社会不需要啊？爱国，哪个国家不需要爱国啊？所以这个也很有意思吧，只是开了一个头。所以如果你们要下去培训学生，培训党员，希望大家尽量不要在具体概念上展开纠缠，这是个策略。

友善，至少也可以分成三个层面，对自己要有友善，比如心胸豁达、开朗、开明，个人的心态要好。第二个层面是要对其他人、对公民友善，第三个要对自然环境友善，起码要做到这三点，等等吧，解读起来，今天就不进一步阐释了。

四、如何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实践篇。就是我们要从实践上去切入，怎么样搞这个核心价值观呢，我觉得有基本原则和基本视角两个方面。

第一个是基本原则。我觉得核心价值观跟搞经济不一样，经济上一个项目一年之内两年之内马上能见效益，法治抓一抓，勒一勒也很快就能见效果，犯罪分子就打压下去了，但是文化，是在一个虚无缥渺的空间里面搞建设，是容不得一种急躁的，不能用GDP的政绩观把它放在文化领域。所以第一个要坚持一个温文稳，温就是有温度，有热度，没有一定热度的那也不行，你提出来没有跟进那不行，所以要温，温就是讲究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第二要文，这个非常重要，这就是刚才我说的，如果你没有文，只有一个温，那就变成可笑的一种传播了，比如灌输给小学生一个核心价值观的知识，认为这种知识你灌输进去了，他就能够成为一个践行核心价值观的人，是这样的吗？如果把道德知识当做学理知识来灌输，是犯大错误的，犯了一个严重的偏差，所以要用文的东西，要用一种活动，有文化含量的东西，比如在故事中，在活动中，在文体活动中贯穿就行了，不一定非得要求人家记住，对吧。所以这个要以德服人，以文化人，价值观的东西是最容不得强塞的，知识可以强塞，但是价值观的东西真的是塞不进去。

没看吗，我们家长教育孩子都知道，知识，老师教的知识他可以很快就学到，但是你告诉他怎么样做一个好人，就是说一千遍要让他做一个好人，他也不一定能成为一个好人，成为一个符合你要求的行为规范的人，为什么呢？作为家长的你反思过这种现象吗，我们很多家长特别是传统中国的家长，认为只要把什么是好人，什么是不好的行为告诉他，他就能做到了，是这样的吗？绝对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儒家讲究要礼乐教化，要礼，通过一种仪式规范、象征、符号来教化，乐就是音乐、声乐、乐理，用这种文化艺术的东西来进行教化。所以那个“化”字很微妙，就好象用热度去化坚冰一样的那个化，特别重要，不是一个急躁的，不是把冰敲碎，而是一点点的温度把那个冰化掉，用文化来化人也是这个功夫。

所以很多人把这种文化，把这个价值观的东西作为一种硬塞的东西，我塞给你就可以了，绝对不是这样，如果这样你就大错特错了，这是现在很多宣传部门特别容易犯的错误，当然也不排除个别高校会犯这种错误。所以第三要稳，不要急，要稳固推进，循序渐进，哪怕有一点一点改善，只要你是朝着一个正确的方向努力，你有日积月累的功夫这就够了，所以没法用普通的GDP来考核。

第二，是要有一些度。比如高度，所谓的高度就是我说的，说法、做法和活法要高度统一，现在我们说法里面出的问题，有些是说法自己的问题，有些不是说法的问题，有些是做法的问题，甚至还有些是活法的问题。所以说法、做法和活法要实现高度的统一，一定要站到一定的高度，这需要国家做战略层面的设计，不能说一个社会老讲诚信，老讲敬业，老讲爱国，但是裸官大量存在，子女都在国外学习，老婆也已经到国外去了，他自己随时准备跳船，这个时候他对着我们说爱国，你说一万遍我也不会相信。不统一，不一致，支撑不起来。所以要有这样一种战略，这需要做战略层面设计。

第二个要有深度，就是让说法跟得上活法，活法不能固守自我，一定要跟得上时代的鲜活的东西，现在年轻人新鲜的思想，新鲜的话语要纳入到我们核心价值观的领域，不能说爱国马上就想到特别庄重，特别神圣，好像随时都会为祖国作出牺牲的那种感觉，不能老是激发人的这种感觉。第三是要有一种制度的力量，就是要让做法体现说法，规约活法，就是我们的一套民主法治的制度，日常的规范的制度，一定要让两者能够比较好地协调起来。

第三就叫3Z原则。一要咬定青山不放松，因为这个东西特别容易让人灰心，文化的东西，价值的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需要咬定青山不放松。二要有智慧，有所为，有所不为，知道应当做什么，知道不应当做什么，比如现在我们建核心价值观当务之急是什么？在社会领域就是公正，在个人领域就是诚信，没有社会领域的公正，别的东西很难撬动起来。比如在个人领域，没有诚信其他的什么敬业，什么友善，那提不上台面。所以要抓住一个落点，我觉得这个还可以深入探讨，但是我觉得一定要知道怎么做，知道做什么，一步一步来。

还有止，就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的核心价值观不是要把大家都打造成活雷锋，而是要保持一种姿态。我们不满于现在社会上俗人太多，但是我们也不能要求社会上的所有人都变成圣人，我们要做的工作是把俗人那种向上向善的一面不断地激发出来，这就够了。所以核心价值观绝对不是把所有人都变成圣人，那是不对的。

第二个是一些基本的视角。所谓基本的视角，比如要有高远情怀，包容的胸怀和现实的关怀。比如高远的情怀，要实现国家良好治理。包容的胸怀就是我们要打造的不是一个一体化的社会，而是一个多元一体化的社会。过去我们讲一和多的关系，过去我们否认多，只有一，现在倒过来叫一统多，其实还可以再进一步讲，如果没有多，你那个一就没有意义和价值。我们经常讲思想引领，但是如果没有引领的东西，你那个引领就变成了一个荒唐可笑的东西。所以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沃土是在一个多元思想的时代，才能够真正实现，不是一个一元时代，也不是一个那种不正常的格局，而是一个以多为土壤的时代，才能真正确立起来一个主导的思想，没有多也无所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