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几天后,经过充分准备,张太雷来到了上海南成都路辅德里陈独秀的办公室。两人寒暄完毕,张太雷一坐下便诚恳地对陈独秀说道:“仲甫同志,你对中共参加共产国际的事情,现在有什么新的见解吗?”“我的看法在与马林交谈时都说出来了。你不是都听到了吗?现在我的看法依旧,毫无改变。”一听张太雷提及此事,陈独秀脸色“唰”就变了,语气也生硬起来。
“当今世界是一个整体,共产主义运动是相互联系,相互支援的,都应该在第三国际领导下活动,中国共产党也要加入共产国际……”未等张太雷说完,陈独秀便打断他的话,朗声说道:“这个道理我懂。可是中国革命要根据中国的历史条件和经济条件来进行!”言毕,陈独秀又大声说道:“中国和别的国家情况不一样,共产国际并不深知,也不一定领导得好!中国共产党刚刚成立,我们要自谋独立,犯不着戴人家的现成帽子!”
陈独秀越说越激动,他对张太雷的解释置若罔闻,站起来就准备外出。张太雷见状忙拉住陈独秀,婉言劝阻道:“仲甫同志,你坐下来,再听我说几句好嘛!”“你的话同马林的话是一个腔调,我不想听!”陈独秀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衣服准备出去。“不过,我是同意你的看法,要保持我党的独立自主权!”然张太雷此语未完,陈独秀便已“绝尘而去”,只留下怔在那里的张太雷。
张太雷只好换个方式,请其他同志一起帮忙劝说陈独秀。据中共早期著名人物包惠僧回忆,张太雷就曾要其劝说过陈独秀。当时,张太雷对包惠僧说:“马林对中国的情况有些不了解,但他是第三国际的代表,是来指导我们的,我们要尊重他。再说中国共产党如果不同第三国际建立正常的关系,那么中国共产党是什么路线呢?难道说我们还能走独立社会党的路线?……仲甫先生太感情用事了,我们一定要说服他,一定要把他和马林的关系搞好。”
就这样,在张太雷等人的积极努力下,陈独秀慢慢冷静了下来。与此同时,张太雷还向马林进一步介绍了陈独秀的情况,“提醒他不要急于求成,因为中共毕竟刚成立,尚未做出加入共产国际的决议”。在张太雷的辛勤努力下,陈马之间的紧张气氛一度有所缓和。
1921年10月4日,法国巡捕房特别机关突然查抄了渔阳里二号陈独秀的住宅,将陈独秀、高君曼夫妇连同当时在他们家中做客的杨明斋、柯庆施、包惠僧共5人逮捕。第二天上午初审后,法租界会审公堂指控“陈独秀编辑过激书籍,有过激行为,被侦处查实,已搜出此类书籍甚多,因此有害租界治安”,将其与杨明斋等3人收监,高君曼则被当庭释放。
张太雷从高君曼处得知陈独秀被捕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他当即报告给了马林。马林得此消息亦甚为焦灼,为了营救这位上任不久的中共中央总书记,他不惜动用共产国际经费,由张太雷出力营救。
10月19日,法租界会审公堂再审陈独秀等人。张太雷用马林所给经费为陈独秀聘请辩护律师。26日,鉴于国内外抗议浪潮不断高涨,加上也没抓到什么确切的证据,法租界会审公堂遂按照《新刑律》第221条规定,定了陈独秀一个“《新青年》杂志有过激言论”、妨碍租界治安的罪名,“姑念初犯,罚款100元,以示警戒”。“为了息事宁人,避免引起更大的麻烦,马林和张太雷商量,认为还是破财免灾,当即接受判决,不再申诉”。于是,替陈独秀交了100元罚金,免于牢狱之灾。
陈独秀获释当日,张太雷与李达、张国焘等特意雇了一辆汽车前往迎接。见到陈独秀后,张太雷在第一时间代马林转达了对陈独秀的恳切慰问,并说:“如果不是不方便,马林是要亲自来慰问的。”陈独秀是很重感情的人,他对张太雷、李达等全力营救自己心中十分感激,尤其是当知道马林为了营救他们5人,花了很多钱,费了很大力气打通会审公堂各个关节,才使案子顺利了结时,很受感动,于是很和气地对张太雷表示,过两天再约马林会谈。
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度过这次劫难的陈独秀,直接体验到了国际援助的重要,消除了对马林的误解和一度的对抗情绪,无形中增进了与马林的感情。稍后,陈独秀便与马林再次就中国共产党加入共产国际的问题举行会谈,张太雷仍为翻译。在这次会谈中,陈独秀表示中国共产党愿意参加共产国际,但共产国际要尊重中国共产党的独立自主权;中国共产党不接受共产国际的经济支援,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可以接受赤色职工国际的经济支援。马林对陈独秀的看法表示同意,会谈取得圆满成功。
据张国焘后来回忆,陈独秀与马林“从此经常见面,毫无隔阂地商讨各项问题。中共中央计划也按时送交马林一份,马林似从未提出过异议。关于政策方面,陈独秀先生也经常将马林的意见向中央会议报告。他们并且具体规定了接受共产国际补助经费的办法;此后中共接受共产国际的经费支持变成了经常性质了”。
经过这次事件,陈独秀也加深了对张太雷的了解,对其在共产国际的工作予以充分肯定,内心里“很看重这位眼界宽广、才华横溢,具有突出政治活动能力和开拓献身精神的年轻干部”,两人关系遂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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