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1世纪后,国际政治领域最引人注目的发展之一,便是全球治理作为一种理论思潮与实践活动的兴起。全球化将各民族国家的命运前所未有地联结在一起,只有依靠全球治理,才能有效解决人类所面临的许多全球性问题,确立真正的全球秩序。所谓全球治理,指的是通过具有约束力的国际规制(regimes)和有效的国际合作,解决全球性的政治、经济、生态和安全问题,以维持正常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全球治理有五个要素:全球治理的价值、全球治理的规制、全球治理的主体、全球治理的对象以及全球治理的结果。全球治理的兴起,既表明人类对自己在全球化时代所面临的共同问题和共同命运的觉醒,也表明人类为追求全球安全和普遍繁荣所做的努力。
全球治理的兴起,有五个基本的原因。一是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导致全球问题的迅速增加; 二是传统的国家主权遇到挑战,维持世界秩序需要新的方式;三是全球风险社会的来临,国际合作变得更加重要;四是世界政治的单极时代已经结束,国际社会进入多极化时代;五是一些国家治理失效,需要国际社会的帮助。在所有上述原因中,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及其对传统国家主权的冲击,是全球治理变得日益重要的主要原因。
全球化是一个整体性的社会历史变迁过程,其基本特征就是,在经济一体化的基础上,世界范围内产生一种内在的、不可分离的和日益加强的相互联系。全球化过程本质上是一个内在地充满矛盾的过程,它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它包含有一体化的趋势,同时又含有分裂化的倾向;既有单一化,又有多样化;既是集中化,又是分散化;既是国际化,又是本土化。全球化首先表现为经济的一体化,但经济生活的全球化必然对包括政治生活和文化生活在内的全部社会生活产生深刻的影响。全球化对政治价值、政治行为、政治结构、政治权力和政治过程的深刻影响,集中地体现为它对传统国家主权构成严重的挑战,以及随之而来的全球治理的兴起。从全球治理的现实进程来看,我们可以发现哪些演变趋势呢?
首先,民族国家依然是国内和国际政治生活的主体,从而也是全球治理的主体,但是,超国家组织对全球治理的影响日益增大。一些重要的国家集团和国际组织如联合国、20国集团、北约组织、世界贸易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等开始深度超越各主权国家的传统边界,对国际社会的政治经济进程产生直接的重大影响。特别是联合国及其所属的各机构,在全球治理中的作用有了突破性的拓展。跨国组织权力的加强与传统国家主权的削弱,已经成为全球治理过程中一个相辅相成的现象。
其次,全球治理的主体日益多元化。除了民族国家、国家集团和国际组织之外,其他全球治理主体的作用正在日益增大,特别是跨国公司和全球公民社会组织。跨国公司不仅在很大程度上操纵着经济全球化进程,也在相当程度上影响着国际政治生活。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越来越多的学者和政治家开始强调非政府的全球公民社会组织在全球治理中所起的作用。全球公民社会是介于国家和个人之间的跨国公共活动领域,其基本的组成要素是国际非政府的民间组织,包括各种跨国社会运动、非政府社团、无主权组织、政策网络和学术共同体等。这些全球公民社会组织的数量正在迅速增加。它们既在国内影响民族国家的政策议程,也在国际影响全球治理规则的制定和全球治理机制的形成;既在现实世界活动,更在虚拟世界发生影响。
其三,全球治理使主权国家的权力边界在一定程度上开始变得模糊。全球治理使得一些原来的国内问题成为国际问题,反之,一些原来的国际问题则成为国内问题。全球治理势必要涉及气候变暖、生态失衡、物种濒危、疾病蔓延、种族灭绝、人道主义灾难和大规模杀伤武器扩散等威胁人类生存的重大问题。但是,所有这些全球问题同时也是个别的民族国家所面临的国内问题。作为国内问题,任何国家有权按照自己的选择进行管理和处置,它不受外部力量的干预;但作为全球问题,每个民族国家在处理它们时又必然要受到国际社会的制约,必须与国际社会共同担负起全球治理的职责。在这种情况下,国家权力的传统界限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其四,全球治理的价值日益呈现出“和而不同”的面貌。全球治理的价值,就是各个国家的普遍追求和国际社会所要达到的理想目标。关于全球治理的价值,按照“全球治理委员会”的界定,就是“全体人类都接受的核心价值,包括对生命、自由、正义和公平的尊重,相互的尊重、爱心和正直”。从理论上说,全球治理的价值应当是超越国家、种族、宗教、意识形态、经济发展水平等之上的全人类的普遍价值。然而,由于各国多样性的历史文化传统和不同的政治经济现实条件,这些普遍价值在不同国家中有着极不相同的内涵和意义。有效的全球治理一方面要求各国之间存在共同的价值追求,另一方面又要尊重各国的多样性需求,唯一的出路便是“和而不同”。
其五,全球治理的规则对民族国家的约束力正在日益增大。全球规则就是维护国际社会正常的秩序,实现全球治理普遍价值的规则体系。具体地说,全球规则包括用以调节国际关系和规范国际秩序的所有跨国性的原则、规范、标准、政策、协议、程序。从某种意义上说,全球规则在全球治理中处于核心的地位,因为若没有一套能够为全人类共同遵守、确实对国际社会都具有约束力的普遍规范,全球治理便无从说起。然而,与国内规则相比,全球规则的效力却明显弱化。导致全球规则失效的原因通常有三个,一是国家利益与全球利益的冲突,二是全球规则的不合理,三是全球规则为少数强权国家操纵。全球规则的失效,必然损害国际社会的普遍利益,也终将损害违反者的狭隘国家利益。令人高兴的是,从最近这些年的全球治理实践看,西方发达国家操纵全球规则的局面正在发生重大变化,发展中国家和全球公民社会在制定全球规则中的发言权不断增大。各国政府和民众日益认识到全球规则对正常国际秩序的极端重要性,全球规则的效力正在明显增大。
最后,全球治理正在重塑国家的自主性。全球性与自主性是全球化进程所产生的相互对立但相互依存的属性,全球化在产生全球性的同时,也制造着自主性。全球性表现了同质性,自主性表现了异质性。自主性是在全球化进程中产生的对全球性的一种抗体。全球化并没有消除国家的自主性,相反它凸显了国家的自主性。然而,全球治理正在赋予国家的自主性以新的意义,社会的自主性逐渐开始取代国家的自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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