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目前来看,中美关系的症结不在于机制的缺乏,而在于这些机制没有与之相称的内容来加以充实。在当前中美明显缺乏战略互信的情况下,采取一些既可解释为善意,也可解释为恶意的具有两面性的行为,很容易被对方做恶意的理解。为此,中美需要采取一些具有明确无误地展现善意的行为。即使少量的这一性质的行为,对于稳定和改善双边关系也很有裨益。这方面较为明显的例子是中美2012年举行的两次联合军事演习,[22]这两次联合军事演习的实质性作用大小姑且不论,其重要价值在于,人们可以从中解读出中美关系中存在着一些真实的积极因素,它们所发出的信息是明确无误的。
此外,中美需要通过共同努力,规划出对双方来说都可接受的关于中美关系以及未来秩序的远景。如果无法提供这样的远景,中美政策努力的方向依然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人们依然不知道中美进行一定程度的战略协作是为了什么,两者之间的关系最终将走向何方。
5.新型大国关系建设涉及中美之间的讨价还价过程
新型大国关系的一个重要含义,是中美双方通过这种形式的合作,都可以获得利益上的增量。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建设的背后,涉及一个复杂的讨价还价过程,讨价还价的核心是美国愿意以什么样的“价格”实质性地接受中国的大国地位。
在中美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新型大国关系的建立,内在地意味着美国对中国做出了比较重要的战略让步,或者至少美国决定对中国进行重要的和实质性的战略容忍。因为美国是全球霸主,是唯一的超级大国,因此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意味着美国变相地接受中国具有与其大体对等的国际地位,换句话说,就是承认美国在世界上独特地位某种程度的动摇或丧失。中美如果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新型大国关系,在国际层面的含义是中国的崛起已基本成为事实。如果中美形成大体对等的大国地位,那么实际上等于美国已经做出了比较重大的让步,至少国际社会中的其他国家会这么认为。
在新型大国关系的框架下,中美关系和平演化的结果,是随着中国实力的上升,中国在国际社会中的影响力进一步提高。从含义上说,新型大国关系必然是一个能够包容中国发展,从而为中国的发展和和平崛起提供空间的框架。如果美国以新型大国关系的方式承认中国的特殊大国地位,则意味着美国在政策上放弃了以粗暴的方式打压或阻碍中国崛起,同意以和平和相对温和的方式在国际层面与中国展开合作与竞争。
这两方面的情况都意味着,如果中国不做出比较重大的让步,或者不给予美国比较重大的利益,则美国很难真正对此乐见其成。美国必然十分关心能从新型大国关系中得到什么。如果中美相互不愿意或者无法提供对方满意的东西,那么,新型大国关系就可能成为空谈,双方会对此持观望与试探的态度,直到更有利的时机出现。对这个讨价还价的过程,美国一方面有耐心,会等待中国给出令其满意的“价格”,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与此相伴随的中国实力的持续上升,中国愿意付出的代价可能呈下降趋势,这会造成美国一定程度的内在焦虑,这构成了美国立场中的两难。
从未来的趋势看,美国不得不与中国(以及其他一些新兴国家)分享权力,这是难以避免的战略走势。但在让中国分享什么权力,在什么时间、让中国分享多少等方面,美国必然斤斤计较,不会轻易相让。新型大国关系框架的稳定,需要使美国在这个框架下对中国实力和影响力的上升不至于十分反感,这意味着中国需要对美国做出一定的战略安抚,使美国能够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对中国实力的上升感到安心。未来一个时期,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建设的顺利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美博弈中的讨价还价过程。策略上说,中美任双方都不应过分地追求对己有利的结果,“赢者通吃”的逻辑不利于双边关系的稳定。受双方欢迎、双方都能稳定地从中获得好处的结果才最能持久;而一方明显是赢家、另一方明显是输家的情况是内在不稳定的。
在新型大国关系建设中,中国应坚持以斗争求合作的策略。新型大国关系的建成和稳定,需要中国与美国在某些领域进行比较坚定的斗争,让美国在这些领域知难而退,然后才能真正回心转意。不能让美国形成一种预期:因为中国试图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因此对美方的一些无理和过分的做法不会做出强有力反击。中国对美方的不合理做法进行适度强硬的反击,在维护重要利益方面显示坚定性,有助于使美方以更为务实的态度处理中美关系,并对新型大国关系形成比较稳定、一致和切合实际的预期。斗争的目的,是为了让美国不敢轻易突破中国的底线,以维护中国的原则性利益;适度的妥协,是为了给中美关系提供一定的转圜之机,避免中美关系走上斗争呈螺旋式升级的轨道,最终导致两败俱伤。斗争与合作,两方面的手段都不可少,不可偏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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