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柏克的《反思法国大革命》的翻译,以及对法国大革命的起源、特征及其与欧洲整体政治状况、与美国革命之间关系的考察和思考,根茨逐步地将英国的保守主义思想系统地引入了德语世界。我们知道,德国保守主义思想的发生有两个源头,一是外部的,一是内部的。从外部来看,德国保守主义主要受到法国大革命的冲击和柏克思想的激发;从内部来看,德国保守主义则与德国自身的社会发展、历史发展有着紧密的联系。在根茨身上,我们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两条保守主义线路逐步生发与发展的过程。首先我们要关注的是外部的原因。柏克把社会看作是一种植物或者动物,而人只是其中的一个器官,因而社会的权威是作为个人生存的条件而加诸其身的。这种混合了经验主义的保守主义观点,从英国传到了德意志,而最早翻译柏克著作的根茨则毫无疑问地从中汲取了自己的政治哲学观点。此外,在担任奥地利政府秘书之前,根茨曾有过一次伦敦之行,在那里,根茨对这个在现代化程度上远远超过普鲁士的国家——英国——表现出了由衷的羡慕和赞叹之意,英国井然有序的政治制度,强烈地吸引了年轻的根茨。保守主义的政见就此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而从内部来看,我们发现德意志处于欧洲发展转化的中心,它之所以能够成为反对法国的集结地,正是因为它对历史和传统的延续性情有独钟。相较于依据理性原则突然建立起来的“人为”社会,德国更加青睐通过逐步演化、形成进而稳定下来的有机共同体。因此,这个民族更为注重的是一种传统而保守的变革方式。当然,这种保守并非为了维护旧有的政治制度或者贵族利益,而是为了保存那些在民众中沉淀下来的价值、习俗乃至不自觉的选择,以及由此所构成的生活形态。根茨出生于这样一个传统的社会模式之中,其固有的民族文化心理自然成为了他观察世界的不自觉方式。
在这内外两重因素的影响之下,根茨的思想开始了一种保守主义的转向。这几乎表征了当时欧洲一大批知识分子的共同选择。在法国大革命后续的恐怖与暴力中,在原本明朗耀眼的理性、自由、民主的光辉之下,似乎出现了无法摆脱的灰色暗影。当然,这样一种转向不仅体现在抽象的哲学理念上,同样也体现在具体的政治观念上。对根茨来说,学习英国的政治制度,运用政治均势原则,创立一个和平有序的欧洲体系,是抵制拿破仑霸权的题中应有之义。因此,在1814年的维也纳会议上,他作为会议秘书长做了一个重要报告,提出重整欧洲政治秩序、创建欧洲联合体的主张:“为了清理20年的废墟,并重新分配领土战利品,最明智的做法是搁下平时的小争端,共同支持现有的社会秩序准则。此外,今后任何大规模的欧洲战争都是无法容忍的……(欧洲)各国组成的社会是现代世界必不可少的条件……欧洲的命运最终取决于欧洲的联合体(Federal Constitution)。”在通常的历史叙事中,维也纳会议往往因其忽略民族主义,牺牲小国利益以保持大国势力均势,乃至试图恢复欧洲的旧有秩序,而被许多激进的民族主义者所诟病。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在维也纳会议上所形成的欧洲协调合作的常规架构、对战败国的温和处理、废除奴隶买卖、开放国际河流等措施,确实在欧洲大陆建立起了一个和平的系统,并对重建和平及欧洲社会的进步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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