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还原文化现场,解读韩非子、老子思想(2)

摘要:还原文化现场,就是要回到现场跟先秦诸子对话。战国晚期,韩非和李斯拜荀子为师,这给三百年的“百家争鸣”画上了一个句号。韩非子、李斯究竟是在多大年纪、以什么方式、在什么地方、当了多少年荀子的学生呢?杨义教授在《战国策》和《韩非子》中共同收录的《疠怜王》找到了线索。此外,杨教授还提到,先秦诸子中唯有老子存在着女性崇拜主义思想,老子可能出生在一个母系社会的部族,老子小国寡民以及其以柔克刚等思想正源于此。针对这个结论,杨义提出三条依据。

二是《楚策》本在修改《韩非子》本时,增加了“春秋笔法”,把“劫杀死亡之主”“劫杀死亡之君”中的“杀”字都改作“弑”字,把弑齐庄公之崔杼称“崔子”的四处删去二处,改为直称其名“崔杼”二处。这些都可以看作起草者有法家倾向,改定者为儒家老师,精通“春秋笔法”。

三是文中采用的一些历史事件为荀子熟知,而为《韩非子》它篇未见,当是老师口授,弟子笔录的。比如崔杼弑君的细节,可能记录过详而作了删节;李兑在赵国掌权,围困沙丘百日,饿死主父(赵武灵王),乃荀子青年时代在赵国所知。尤其是淖齿在齐国受到重用,竟把齐闵王的筋挑出悬在庙梁上,使他宿夕而死。此事发生在荀子到稷下之前几年,此前未见史载,也未见于《韩非子》它篇,当是荀子初到稷下所听到的宫廷秘闻。这都是说明此文经过荀子口授。

四是本文用“疠怜王”的谚语作主题,乃是儒家的命题,而非法家的命题。《四部丛刊》影印元至正刊本《战国策》鲍注:“疠(癞也)虽恶疾,犹愈于劫弑,故反怜王。”也就是说,当国王比起生恶疾,还要难受,还要危险。只有儒家想当王者师,才会如此说三道四;法家是王之爪牙,甚至国王“头顶生疮,脚下流脓”,也要当国王的狗皮药膏的。这样的主题岂是崇尚君王权威的韩非所敢说、所能说,实在是老师大儒如荀子,方能出此狂傲之言。

五是《楚策》此文之后,还增加了一篇赋,曰:“宝珍隋珠,不知佩兮。袆布与丝,不知异兮。闾妹子奢,莫知媒兮。嫫母求之,又甚喜之兮。以瞽为明,以聋为聪,以是为非,以吉为凶。呜呼上天,曷惟其同!”又引《诗》曰:“上天甚神,无自瘵也。”赋为荀子创造的文体,引《诗》述志是荀子常用的手法。因此,当都是荀子改定时所加。

这五条理由可以证得,这篇《疠怜王》的答谢书,是一篇由荀子授意,韩非捉刀,最后由荀子改定的文章。过去有学者想证明《疠怜王》的《韩非子》本与《战国策》本,一真一伪,其实这两个文本都是真的,只是是过程中的真,不同层面的真。《韩非子》中的文本,是意起草时的真,《战国策》的文本,是改定寄出时的真。如果以上的考证可以相信的话,一系列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荀子由赵经韩,准备到楚都陈郢应春申君招请时,韩非已在荀子门下,时在公元前253年;李斯在六年后,即秦庄襄王卒年(公元前247年),辞别荀子离楚入秦。即是说,韩非、李斯师事荀子,共计六年,公元前253年至前247年。此时荀子六十多岁,韩非四十多岁,李斯二十余岁。他们聚首的地方是在楚国的新都陈郢(今河南省淮阳),其时楚国首都已迁至东北的陈城(或称陈郢,今河南淮阳县),其地离韩都新郑和李斯故乡上蔡都在二三百里路程之内,交通颇便。

那么,他们师徒相聚的方式何如?李斯年仅二十余,正是从师问学的年龄,较常在荀子身边。这又为《荀子》书中李斯、荀子的问答所证实,李斯进入秦国,也向荀子告别请教。韩非年逾四十,又是韩王之弟,必须常住韩都,经营当官的机会,不然就可能长久被边缘化。他们师生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韩非未必常在身边,而且韩非师事荀子时,已经是相当成熟的法家或思想家,因而荀子对他的影响不是体系性的,而是智慧性。兼且荀子是三晋之儒,异于邹鲁之儒,在稷下十余年浸染了某些黄老及其他学派的学术,他入秦观风俗吏治,交接秦相应侯,似有几分拥秦之心,授徒也用帝王之术,这些方面与韩非并不隔膜。

责任编辑:叶其英校对:潘攀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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