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克家谈“诗眼”:一字之奇,千古瞩目(2)

臧克家谈“诗眼”:一字之奇,千古瞩目(2)

摘要:古典诗词字数有限制而含蕴丰富,所以在选句下字上,要覃思深虑,一再推敲,使篇中有警句,成为星群之中的北斗,撑起诗词殿堂的梁柱,使读者不禁击节,拍案叫绝。而一句之中,又有警字,即所谓“诗眼”是也。古代不少诗家词人,因一字之奇名噪千古,传为佳话。今试就史上有名、家喻户晓的三例,谈谈个人的欣赏情趣。

[宋]郭熙《早春图》

我对这个“闹”字,不但欣赏,而且倾倒。

王安石有首七绝《泊船瓜洲》,第三句“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也在诗史上大大有名,直到现在仍为人赞赏。作者为了下这个字大费苦心,再三推敲。先用“到”,又改“过”,再改“满”,换了几个字,最后才决定用“绿”字。洪迈《容斋续笔》里述说了这个情况,这对于读者的欣赏起了先声夺人的很大作用。而我个人,对这个“绿”一直评价不高,觉得不能与“闹”字并峙。这“绿”字,在视觉上给人以色彩鲜明的感觉,在人心上,引起春意无涯的生趣;但我嫌它太显露,限制了春意丰富的内涵,扼杀了读者广阔美丽的想象。表现青春的典型景物,像丘迟《与陈伯之书》中的“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像白居易《忆江南》第一首中的名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静的红花、绿水,动的乱飞的群莺,对江南春光的描述,都是有特点的,美丽动人。如果不用“绿”字而用“到”或“过”,反觉含蓄有味些。春风一“到”或一“过”,上面句子里的形象就包括在内了,读者从“到”“过”中,可以想象出更多的东西。“池塘生春草”,并没点出“绿”来,“春草”当然是“绿”的。何况,“绿”字前人已先用过多次了。李白的“东风已绿瀛洲草”,丘为的“春风何时至,已绿湖山上”,白居易的“春岸绿时连梦泽”,用法全同,已不新鲜了。写到此处,忽然想到杜工部的《曲江对雨》中“林花着雨燕支(胭脂)湿”,题在石壁上,末一字模糊不清了,使他后辈几位名家猜谜似的,各为填充。苏东坡填个“润”宇,黄山谷填个“老”字,秦少游填个“嫩”字,诗僧佛印填个“落”宇,找来杜甫诗集一查,是个“湿”字,皆大惊佩!燕支原是红色的,一沾水,它更显得“润”了,更“老”了(就是更艳丽了),更“嫩”生了,更“落”了(更见本色了)。老杜到底高明,一个“湿”字见精神,难怪一字之奇,千古注目。比照着看,王安石诗句里不用“绿”而用“到”“过”字,不更蕴藉一点,给人想象的余地不更宽广一点吗?

责任编辑:李天翼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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