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的火气、骨气和运气(5)

陈独秀的火气、骨气和运气(5)

摘要:陈独秀人生的最后四年光景,是他最为苦闷、孤独、痛苦、绝望的四年。1942年5月27日,陈独秀在江津逝世。5月29日,《江津日报》上刊登了陈独秀的死讯,其中写道:“陈先生死得不松活,在床上拖了10多天才落气。”

陈独秀博学多艺,对历史、哲学、文学、文字音韵学等都有精深造诣、独到见解,还通晓日语、英语、法语,懂得德语、拉丁语等多种语言。根据濮德治回忆,陈独秀对当时许多翻译的书颇有意见。有一次,他对濮德治说:“现在许多翻译的书,实在不敢领教,读它如读天书,浪费我的时间,简直不知道讲些什么,如胡秋原这小子,从日文中译出这样一句话,‘马克思主义在三层楼上展开’,这是什么话?我当然不懂,我想也没有人懂。我要问马克思主义为什么一定要在三层楼上展开呢?难道二层楼上不能展开吗?我找到原本查对一下,原来是说‘马克思主义发展分三个阶段’。日文中的三阶段,就写三阶段,而三层楼则写三阶。若说胡秋原眼误,未看到这个‘段’字,那是不能原谅的。译出书来,起码要自己看看,懂不懂,通不通,连自己也不懂的东西,居然印出书来,真是狂妄无知,害死人呀!”

他“不迁就任何人”的态度,使其陷入彻底的孤立

性格决定命运。陈独秀的这种脾气,在他的前半生适应了那个轰轰烈烈的时代,尽管受尽苦难,却仍然是胜利者;而后半生,他的脾气与那个时代格格不入,与他参与创建、当了五届领导人的那个党也渐行渐远,他再也不是时代的宠儿,这倒应了他自己最后时刻常说的一个“抛”字,他的命运再也没有好过。

1937年8月出狱的当天,蒋介石派国民党调查统计局处长丁默邨去狱中接陈独秀。丁当年从事早期社会主义活动,加入过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后来叛变当了国民党中统特务。丁默邨接陈独秀到国民党中央党部招待所去住。陈独秀说:“不妥,我出狱后,必招来社会舆论,不如还我原来面目,做一个平民好。”丁默邨不好勉强,只得让陈独秀住到他的学生傅斯年家去了。

此后,蒋又命他的亲信,时任国民党中央秘书长、教育部部长的朱家骅来见陈独秀。朱说:“中正很关心你,我向他建议,由你再组织一个共产党,参加国防参议会,给你们10万元和5个名额。”并表示可以请陈出任劳动部部长。陈独秀听完后笑着说:“以前我主张开国民大会,主张参加国民参政会,是从独立的共产党出发,现在叫我再成立一个共产党,在别人缝隙中过日子,那完全成了装点门面,有什么意思。”朱家骅见陈独秀态度很硬,就不好再往下说了。

蒋介石见自己的亲信不行,又要一直很关心陈独秀的老朋友胡适出马。胡适见陈独秀两鬓添了不少白发,明显衰老了,但态度谦和,与以前判若两人。胡适问陈独秀出狱后有何打算,陈独秀说:“这一把老骨头,真不知还(能) 干什么事呢?”胡适说:“我觉得仲甫可以进国防参议会,现在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中正、兆铭都有此意,我现在也是国防参议会参议员,仲甫若进来,我们又可以轰轰烈烈在一起干了。”陈独秀摇了摇头说:“蒋介石杀了我许多同志,还杀了我两个儿子,我和他不共戴天。”

陈独秀出狱时,曾想去延安,他托人转告中共驻南京的代表,说明自己已脱离托派组织。他对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表示拥护,并表示愿意在党的领导下工作。他的态度受到了中国共产党的欢迎,毛泽东甚至表示:“可以与陈独秀先生等形成某种合作关系,以期一致抗战。……现在我们是团结一切力量抗日,陈独秀托派如果表示改悔,何尝不可一起抗日?”

当时主持中共中央日常工作的张闻天也是如此主张。于是,中共中央就向陈独秀提出了合作抗日的三项条件: (一) 公开放弃并坚决反对托派全部理论与行动,并公开声明同托派组织脱离关系,承认自己过去加入托派之错误; (二) 公开表示拥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三) 在实际行动中表示这种拥护的诚意。在“三项条件实现后,方能考虑其他关系问题”。但是,陈独秀却始终不肯登报声明自己的态度,还说:“我决计不顾忌偏左偏右,绝对力求偏颇,绝对厌弃中庸之道,绝对不说人云亦云豆腐白菜不痛不痒的话,我愿意说极正确的话,也愿意说极错误的话,绝对不愿说不错又不对的话。我不迁就任何人的意见……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指使,自作主张,自负责任。……我绝对不怕孤立。”

林伯渠、周恩来、王若飞、叶剑英等对陈独秀的回归亦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是,1937年11月,王明、康生带着共产国际的指示回国后,他们仿效莫斯科攻击托洛茨基的办法,攻击陈独秀是“每月拿三百元津贴的日本间谍”。陈独秀误以为是中共中央的声音,气愤不已,准备“随时收集材料,将来到法庭算总账”,致使关系彻底破裂。王明失势以后,周恩来曾多次托人请陈独秀到延安去,他都委婉地拒绝了。他对劝他的好友朱蕴山说:“中共中央里没有我可靠的人了,大钊死了,延年死了,我也落后了。他们开会,我怎么办呢?我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弄得无结果而散。”

上海的托派组织知道陈独秀出狱后,数次邀请他回沪主事,重整旗鼓,却被他严词拒绝。

生活穷困潦倒,却坚守自己的信条

出狱一个月后,国民政府搬迁武汉,陈独秀亦随之住到武昌一老友家中。怎料武昌公安局局长蔡孟坚常来“光顾”,假以嘘寒问暖实则盘查诘问,陈独秀非常厌烦和憎恶,遂迁汉口德润里暂住。

由于战局恶化,国民政府又从武汉迁到重庆,陈独秀又来到“陪都”,寄住在禁烟委员会主任李仲公的办事处,后又改住到上石板街的川原公司主任黄氏家中。

不断的迁徙、漂泊,使携带着家室、拖着病躯的陈独秀几乎喘不过气来。山城的酷暑高温,日本飞机的频繁空袭,以及特务不断骚扰,更使陈独秀难以安宁。在客居江津的友人邓仲纯一再邀请和催促下,陈独秀只好抱着“住住看”的心情,与妻子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1939年5月,陈独秀抵达四川江津。此时的他不仅身心疲惫,而且贫病交迫。还是在南京蹲大狱时,他就静下心,作音韵学和文字学的研究。他的这方面专长,在知识圈内人人皆知。所以,国立编译馆即时约请他编著文字学专著,并预支5000元稿费,这成了他重要的经济支撑。不久,高血压引起的脑疼痛,使他不能握笔写作,以文赚酬的谋生手段,受到严重影响,只好靠亲友的接济。一向孤傲、清高的他,此时的心情是感动而复杂的,也是极不情愿的。再贫困,他也要坚守原则:“素无知交者”的钱不收,共产党叛徒的钱不收,政治立场不合者的钱不收,国民党著名官僚的钱不收,“无功不受禄”。

一位叫“晋先生”的人,与陈独秀素无交往,却先后资助陈2200元。1942年4月5日,陈独秀在写给友人的信中说:“与晋公素无一面之缘,前两承厚赐,于心已感不安,今又寄千元,更觉惭惑无状,以后务乞勿再如此也!”

责任编辑:潘攀校对:叶其英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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