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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冬虎:北京地名的国都气派与历史文化价值(9)

不过,仔细查对《日下旧闻考》转引的《元一统志》坊名释文时发现,被说明语源的只有四十九坊而不是《析津志》所说的五十坊这个“大衍之数”。如下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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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清朝的《日下旧闻考》在抄录《元一统志》的时候漏了一个?我认为是不可能的。因为《日下旧闻考》是官修的,以前我们称为“钦定日下旧闻考”,是经过皇帝过目的,不可能漏一个。有人认为,“居仁坊”实际上有东西两个,恰好符合五十之数。然而,此说是对《元一统志》释文的误读,不能成立。这段原文为:“由义坊,西方属义故;居仁坊,地在东市,东属仁。取《孟子》居仁由义之言,分为东西坊名。”两个坊的命名出自《孟子•尽心上》:“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在我国传统文化中,把仁、义、礼、智、信五种道德观念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相配,东方对应着“仁”,西方对应着“义”。处于大都东侧与西侧、位置上相互对称的两个坊,从《孟子》“居仁由义”之语中各取其半,据此分称“居仁坊”和“由义坊”。如果把释文标点为“由义坊,西方属义故。居仁坊,地在东市,东属仁,取《孟子》居仁由义之言,分为东西坊名”,不仅前面“由义坊”的语源没有着落,而且有违原文把两个同源坊名一并解释的逻辑。

事实证明,元大都最初应当只有“四十九坊”,而《析津志》所谓“坊名:元五十,以大衍之数成之”,则是未能完整地体会《周易•系辞上》文句造成的失误。因为,在《周易•系辞上》中,“大衍之数五十”后面,紧接着还有一句“其用四十有九”。

汉代经学家王弼提出:“演天地之数,所赖者五十也,其用四十有九,则其一不用也。”(《十三经注疏》80页)这就是说,演算天地万物、占卜吉凶,只需要五十根蓍草(即所谓“策”)就够了,而在推衍时真正用到的只是其中的四十九根。

由此可以得到的基本结论:在悠久的儒家文化传统影响下,元代依据《周易》设置大都各坊时,势必本着严格遵循圣贤经典的精神,以“大衍之数五十”的原则做出宏观规划,再依“其用四十有九”之言确定其具体数量,这就形成了载于《元一统志》的大都“四十九坊”而不是与“大衍之数”相等的“五十坊”。换言之,《元一统志》记载的四十九坊并无遗漏,大都城内并不存在所谓“五十坊”;《析津志》所说的“以大衍之数成之”,道出了各坊布局的理论依据,但对坊的准确数目却疏于核对,只是顺着《周易》“大衍之数五十”的习惯性思维,断定元大都在忽必烈时代设置了五十个坊,后来者则沿用“五十坊”之说,或偶有对《元一统志》行文不周的怀疑。自元末熊梦祥开始,历经明清以迄当今,六百多年间对大都坊数究竟是多少的问题一误再误,根源就在于论者对《周易•系辞上》文句理解的疏阔:只盯住了“大衍之数五十”,却忽略了紧随其后的“其用四十有九”。

责任编辑:马中豪校对:叶其英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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