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明伉俪住在公寓5楼,室内布置简单,摆着藏式家具,与藏家相比,缺了雕梁画栋,少了酥油清香。
我对马新明的出身好奇:彝族。费了好大劲,才记住他家乡:云南省丽江市宁蒗彝族自治县战河乡子差拉村马家窝子自然村,从村寨到县城,需步行3天。“我的彝族名字叫马海龙江,现名是老师取的。”马新明说。
他的家世奇特:母亲原是父亲之嫂,父亲之兄早逝,按彝族风俗,父亲娶了母亲。
孙伶伶拿出一张照片。马新明抱着一个幼儿,依偎在一对彝装老人身边,老人脸上荡漾着幸福。“这是爸爸妈妈。爸爸今年68,妈妈72。”听她口气,像在介绍自己父母。她是山东烟台人。
“这是你们孩子?”我问。
“不是,我侄儿。”
“你们的孩子呢?”我没心没肺地问道。
马新明看一眼孙伶伶,声音低了下去:“结婚头几年,一直忙于工作、学习,又先后出国深造,聚少离多,孩子的事情就耽误了。前些年正准备要时,赶上来援藏。这几年,怕高原对孩子有影响,不敢要。”
孙伶伶轻轻叹了口气:“随缘吧。”
我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在这雪域高原,奉献,未必非要轰轰烈烈。有所为,是奉献;有所不为,也是奉献。
这对中国政法大学同学,都是田径健将,皆为长跑冠军,因体育而结缘。大学毕业后,马新明边工作边学习,是北大新闻传播学院和政府管理学院双硕士,又获中国社科院国际政治学博士。孙伶伶则考入北大法学院,从硕士读到博士,毕业后进中国社科院,是日本研究所科研骨干。
2010年4月。一天下班后,马新明扳着妻子的肩膀,认真地说:“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孙伶伶吓一跳:“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北京推荐第六批援藏干部,我报名了。”
孙伶伶一愣:“你不是准备读博士后吗?怎么想到要去西藏?”
“学习以后还有机会。”马新明动情地说,“我是少数民族出身,如果没有国家的多年培养,我可能现在还在穷山沟里放牛牧马。我要知恩图报,反哺社会。眼下,援藏是很好的报答机会。”
孙伶伶当然明白,但她有点担心,“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马新明拍拍胸脯:“咱年轻力壮,又是运动健将,怕什么!”
孙伶伶低头不语,马新明以为她不同意,逗趣道:“你这个女汉子,觉悟不是向来很高的嘛,怎么拖起后腿了?”
孙伶伶抬起头,白他一眼:“我啥时拖过你后腿了?我是有一个想法。”
“啥想法?”
“你自理能力差,不会照顾自己,我不放心。西藏社科院需要一名懂英语的援藏干部,我们院正愁没有合适人选,我懂英语、日语,身体又棒。要不,咱俩一块去?”
“好啊!”马新明应声叫好,转念一想,“你不是盼着评研究员吗?舍得放弃专业?”
“在西藏也可以建功立业。”孙伶伶态度坚决。
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时间真快,一晃4年多过去了。”
“听说你们都患上了高原病?”我问。
“其它病还好,就是痛风受不了。我的尿酸指标是常人两倍多。”马新明摇头叹息。
我的脚趾不由得抽了一下。高寒地区常年不出汗,容易得痛风病,我也患有此疾。虽然不算严重,但那切肤之痛,让我明白:“疼”与“痛”,是两个不同概念。
“我俩过去从没进过医院,进藏后,记忆力衰退,我患了溃疡性结肠炎,头发大把大把掉,都快掉光了。”孙伶伶摸摸脑袋自嘲道。
心理学家说,头发是女性最大的装饰物,女性最在意的是自己头发,也最舍得为头发花钱。
“你后悔吗?”我问孙伶伶。
“跟着他,哪怕去当乞丐也愿意!”孙伶伶望着丈夫,眼里闪着光。
马新明嘿嘿一笑,显得十分受用:“这话我最爱听!我还是穷学生时,她就这样对我说了。”
孙伶伶反唇相讥:“你现在不还是穷光蛋?”
我一瞥挂钟:已经凌晨1点半了。连忙起身,抱歉地说:“对不起,耽误你们休息了。”
“哪里,我们经常两三点睡。”马新明指指身旁的拉萨市委副秘书长、北京援藏干部孙德康说:“过会儿,还要商量几项工作。”
“我送你下楼,顺便到院里赏赏月,现在一定是个大圆盘了。”孙伶伶提议。
我们这才想起,聊得兴起,忘了这档大事。兴冲冲下楼,才发现雨正下得紧,哪有啥圆月!
虽然月未圆,但这个中秋最难忘。
9月9日中午 藏餐馆 阴
“三分钟”与“十年功”
孙伶伶的同事要读博,夫妻俩约几个朋友,中午为她饯行,马新明邀我同去。我求之不得,正好借机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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